她垂着头，戴着口罩。
泼墨似的发丝垂在她的脸侧，衬得肤色冷白。阖着双眼，鸦羽一般的睫毛沉静无比，眼睑下的青黑比之以前淡了许多，却因为她的皮肤太白，所以依旧非常明显。在饭厅温馨莹润的灯光下，衬得这张没什么血色的半张脸有了丝温润的活人气。
“阿简。”
沈缪轻声叫她。
那双眸子缓缓睁开，眼睑下的的小痣如同活了一般。她迷茫一瞬后清明地转向了沈缪，带着鼻音的轻轻“嗯？”了一声，比平日的冷冽要软了许多。
这种难得的软乎使得沈缪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声音也更低更柔和，似乎怕吵醒她一样。
“回去睡吧。”
“……你们吃完了吗？”
云简目光转向傅又亦。
他正面无表情地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口食物。
撞上云简的目光后，依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就上楼吧。”
三人无视周遭的目光，一同上了楼，在楼道里互道晚安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云简确实是开始困了。
十六年养成的习惯太难更改，就如同烙印在身体与精神上不可磨灭的某种机制与本能——人又怎么能与本能抗衡呢？
哐当——！
云简一拳砸在了卫生间的镜子上，手骨指节一瞬间疼得几乎有些发颤。
疼痛一瞬间驱散了睡意。
她面无表情，压低眉眼盯着镜中阴沉颓唐的昳丽少年，垂眸瞥了瞥自己垂在身侧微微发颤的左手。
骨节处泛着红。
她已经习惯这么做了——正是如此，她才敢一直这么做。
她很清楚什么样的力度不会伤了骨头，只会让自己疼得根本无法产生睡意。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
眼皮懒散地抬起时，汗湿的发丝贴在侧脸上，阴沉地歪着头时，竟有种莫名的邪感。
本能……即便是烙印在她体内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剔除的家族都已经被她剔得干干净净，本能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想。
如常洗漱后，云简一头砸到了床上，柔软的床榻使她昏沉的头脑愈发昏沉，但她并无困意。
她打开手机，回复了老师的【早点睡觉，明早起来一起去吃饭】的信息后，瞥了眼对现在年轻人来说为时尚早的时间。
她淡定地点开了随便下载的某个游戏——如果换作以前睡前肯定是要看书的，这是名门闺秀必做的事——但现在，叛逆期迟到很久的云简平静地点开了【匹配游戏】。
生涩地打了两局后，她的手一顿，目光移向了房门口。
有人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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