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下来了。
小南躲在一根柱子背后，暗暗地观察着正准备开始收摊的小丑。她紧张得手心出汗，来回摩挲着裤管——她并不敢确定，这个正在用一条白毛巾慢条斯理擦拭牛刀的“笑面人”，万一发现自己的存在和意图，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关键的时刻到了，小丑抱着一箱整理好的物料，正要打开储藏厢上那把巨大老旧的挂锁。小南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即将打开的门缝。
小丑的块头很大，在狭小的空间里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他一边用肩头抵住开了一条缝的门边，一边用箱子角卡住门框，然后用力把箱子往里面挤，唯恐门缝多敞开一毫米。
小南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想办法看得更清楚些。
昏黄的路灯下，门缝里黑洞洞的，无论小南如何睁大眼睛，都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就在一瞬间，那道深不可测的缝隙中，出现了一个光点。
那不是自己发出光芒的光点，它太暗淡了。那是路灯或别的某些光源，照射到了里面一个什么反光的东西。正在小南猜测的时候，光点又多了一个。
两个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会反光的光点，在一片黑暗中若隐若现。
就像人的眼睛。
小南倏地双手捂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
我是该赶紧联系组长吗？还是，先抓他个现形再说？可是怎么抓现形啊这个人是个变态小丑啊，搞不好……小南的脑子飞速运转，纠结的够呛。
眼见箱子被放进储藏厢，门缝开始逐渐收拢。那两个小光点，也只能看到一个了。
小南仍站在原地，一根一根揪着头发。
小丑打开驾驶室的门，一只脚正要踏进去。这时，小南看到他脸上的油彩已经被刚才一通忙活留下的汗渍化掉了一片。虽然离得有些远，无法完全看清，但已经足以显示出他的轮廓：宽大的下巴，肥厚的梨形脸中央镶着大大的鹰钩鼻，极厚的嘴唇，眼睛的形状很圆，被一圈粗糙如墨水的眼线包围，就像惊悚小说里会扭断人脖子的木偶的眼睛。
小南站在电线杆的影子里踌躇不前，腿又开始打晃了。
就在她出神的工夫，一位公园清洁工正好扫到这一片，一个没注意，连人带扫把的撞了小南一个趔趄。
小南跌出了阴影的保护。
由于动作幅度很大，小丑的余光瞬间瞥到了她，并且，他似乎认出了小南——那个一整天都在自己餐车周围晃荡的短发假小子。小丑把已经迈进驾驶室的脚抽了过来，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南。
现在她整个人暴露在路灯之下，全身僵硬，小腿抖如筛糠，想方设法逃离他的目光。
幸好清洁工撞了她一下后，自己也没站稳，晃晃悠悠半倒半倚在了电线杆墩子上。小南借着把他扶起来的机会，整个人背过身去。
“大爷我扶您去那边长椅上坐一下吧，走吧走吧……”小南的声音小如蚊子，清洁工大爷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走吧大爷……”小南急的快哭了，眼神也一个劲往身后餐车的方向瞟。
这架势把大爷都弄懵了。但他也并没有把小南撵走，而是随着她越来越大的手劲，被她“搀”着往离这里有几十米远的休息区去了。
一路上小南都紧紧掐着大爷的胳膊。
“我说姑娘，你轻点吧，我这老胳膊老腿不经掐啊。”已经落座，小南的手上还是没放松，大爷有点受不了。
“噢，噢对不起大爷。”她赶紧把手撒开，眼睛还是不安地看着过来的方向。
清洁工大爷此时也看出了点什么，凑近她问：“姑娘，你是不是糟了什么事啦？躲人呢？”
远远的，还可以隐约看到餐车并没有发动，小南扯着衣角下意识地快速点了点头。
“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去吧，你打个车回家，别跟这呆着了。”大爷轻轻拍了拍小南肩膀，小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仍然点了点头。
天快黑透了，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要宿营的人都往山上去了，山中步道沿线逐渐燃起一堆堆篝火。
西山公园很大，如果自己走出去，小南怕是要吓到腿软，她想了想，决定今天放弃追踪那辆车，先回去，把线索上报。
清洁工大爷把小南直送上出租车才离开。
哎，要不是因为我，大爷这时候应该也可以干完活下班了吧。小南有点自责。
想想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跟组长说，自己可以独立查案。可眼前刚出现第一条有那么点眉目的线索，还没追到什么有效信息，自己就已经吓成了这个样子。
回到家，小南快快冲了个澡。每次闭上眼睛洗头时，她总怕一睁眼就有一个脸上油彩已经糊成一团的小丑，以几乎脸贴脸的距离，冲着自己笑。
她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电视调到无脑喜剧频道，又做了满满一大杯桃子冰沙，才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暂时放松了下来。
到底该不该跟组长说呢……在公园时还相当笃定的她，现在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搞错了。万一是因为光线暗，自己没看清呢？毕竟自己连一丁点有说服力的证据都没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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