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以来，父母确实没有对王柠的兴趣爱好或是交友上的选择说过“不”字，也从未过问她的成绩，就连看病的次数，只要王柠愿意，都可以自己掌控。
她重新好好地审视这张成绩单。首先看了一遍自己的制图课成绩，处在及格的边缘，其余课程都在70到80分上下，平均分77.5。就所有科目及格就能顺利毕业的标准来说，这听起来不算是太差的分数。最重要的是，王柠的体育分是60分，而班里的其他人全都是100分的满分，这样平均下来，垫底也很正常。再看看第一名的平均分——86.5分，与王柠不超过十分的差距，这反而给了王柠些许的信心，因为在大二已经结束的课程中，王柠无一例外拿到了90分以上的成绩。兴许明年她就可以拿到几千元的奖学金，只不过这一整年想必是要忍受作为班里最差的学生所会受到的待遇了。除了自己，哪会有人找那么多的借口去对比与最好的学生的差距呢？前几名是哪些人，后几名是哪些人，最多也就扫一眼记住一下，哪有人有那么多时间去分析最差的学生为什么最差呢？随便想出一两条理由就很容易把这样的结果视作理所当然了吧。
王柠苦笑了一下，突然回忆起今年的体育自己也申请了免考，又是60分。会不会遇上一个讨厌她的老师让她再当一年的垫底，这也是说不准的。
九月底，王柠收到了基因检测的报告，结果显示都是正常的。最后一次去见张成教授，得到了继续做线粒体基因检测的建议，需要抽取一点肌肉，还要另外花上4000块钱，当时和王柠一起同行的母亲选择了拒绝。在那之后，病情又重新开始出现了缓慢发展，于是王柠又在母亲和姐姐商量后的决定下，听从了父母的建议，停止服用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有反作用的药物。陆正齐教授曾经给过的结论，因为药物效果不明显，被张成教授否决，而后共济失调的推断又在基因检测结果的报告下被推翻。从看病到住院这样一个过程，竟是没能让病情不再恶化的过程，听起来真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不久后，王柠开始了一周三次的艾灸。每次治疗过后似乎都会有几个小时的突然好转，但是从总体的病情来看，并未能够完全恢复。
头部和眼睛部位被扎针已是家常便饭，每次从那个地方出来，王柠都能闻到自己浑身散发出浓浓的艾草的味道。扎针、电疗、发烫的艾草都会造成一些疼痛，幸好是每次都有若夏的陪伴，还有那医院里家全便利店的大福，才让这一切不那么辛苦。大二的课程几乎没有一门课不需要外出考察，因为都在广州，也都有若夏的陪同。大四开学以后，若夏的课真的少得可怜，一星期只有两节。相比起来，大五才能毕业、升上大四的玄米就忙碌得多，开始了为期一个月以整个专业为单位进行的省外考察，途经北京、上海、厦门等地，可以预见，这也是王柠明年可能会经历的事情。
由于太过频繁的外出治疗，以及把治病放在首位，可以和组员一起做作业的时间便大大减少了。王柠几乎都是一个人完成作业，需要做些什么市内的考察，就找若夏一起去。久而久之，王柠在班里越来越孤立，哪怕是老师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有自己的分组，王柠也会成为唯一一个没有组员的人，无奈之下，老师只能给王柠布置单独的作业。她没有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任何一个同专业的同学或是老师，老师们也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造成了没有任何一个小组愿意接纳这个女孩。
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怪病，就这样横在当中，就算有人会同情她，也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分数开玩笑，让这样一个独行的组员留在组里。她根本没有办法承担整个组巨大的工作量，每一个人都必须夜以继日地工作，从早熬到晚，然后通宵，这样才能够完成作业。可王柠一到晚上11点就消失，说是不能熬夜，要休息，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们听说了，都会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暗中嘲笑她的不可理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没有任何人能够解答这个问题。
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大一军训期结束，王柠出院来到这所梦寐以求的大学，没花多长时间就被大家当做吉祥物，“柠檬柠檬”地叫着的情景。离那个时候真的有过去很久了吗？久到足以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吗？
王柠只有和若夏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无话不谈，出现在工作室的时候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透明，直到后来即使不出现在工作室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我以前……是有过抑郁症的人啊。”某天，王柠突然就对着空气这样喃喃自语。
“是治不好的吧。”若夏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据我所知，得抑郁症的人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必须通过药物来缓解症状，不然很有可能做出危险的行为……”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看到若夏一脸严肃地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王柠一边笑着一边盯着他，“你是不是……有接触过抑郁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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