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边无际。
一道静默身影坐在单人沙发里，望着窗外墨色苍穹。
屋内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开灯。
他却习以为常。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与黑暗和幽寂为伍。
拿起手机，他拨出一个号码:
“告诉林欣儿，她的机会来了。”
“是。”手下领命。
下完命令，他再次抬头，望着向夜空。
小时候，被关在小黑屋里时，墙壁上只有一扇很小的窗。
幼小的他费力地扒在窗户边缘，望着夜空，止不住地想，
黑夜的尽头究竟在哪？
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他能穿越漫漫黑夜，到达光明的彼岸？
然而，多年过去，他早已接受了现实。
他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再有光明到来……
沈昼川拿起手机，点出一张照片。
是顾染。
是那天她与他在疗养院，送他去停车场途中，他偷拍的。
照片中的她，沐浴在阳光里，笑容灿烂。
明明当年在雨夜海堤边，她眼底蔓延的黑暗与绝望，一点都不比他少。
可现在，她却完成了他少儿时的梦想，穿越黑暗，触摸到了久违的光明。
真让人羡慕啊。
她说，带她走出黑暗的不止是裴砚，还有他。
她一直留着他随手送的布娃娃。
那一瞬，沈昼川冰冷了多年的心头有一股滚烫热流涌过，灼痛了原本麻木的灵魂。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顾染不知道，很快，他就要亲手撕碎她来之不易的幸福，重新将她推进黑暗的深渊！
得知真相后，她一定会很恨他的吧？
可又有什么办法？
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命运，他没得选择。
手机声响起。
沈昼川身体骤然一紧，看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来电显示，许久才摁下接听键:“喂，妈。”
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沙哑，暗沉，以及长年累月彻骨恨意磨砺出来的凄厉:
“秦婉婉的事热度被裴家压下来了！”
“我知道。”沈昼川竭力控制着听到母亲尖锐声音后引发的颤栗，尽可能平静地回应，
“不要紧，更精彩的压轴戏马上就要登场。
有了秦婉婉这段前奏作铺垫，那些愚蠢的网民们已经对裴砚留下了极坏的印象。
下场戏一开幕，网民们就会毫不怀疑，认定裴砚就是这般仗着财势、无恶不作的恶少。
秦素素这个恶毒女人，这次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沈昼川的分析解释，非但没有让母亲满意，反而尖声质问:
“你让水军发的热帖里，只提到裴砚害死秦婉婉，为什么没提到顾染？
秦婉婉得罪裴砚女友，被裴砚弄死，这样的说法岂不是更容易让人信服？
秦素素故意设计她妹妹与顾染发生冲突，路都给咱们铺好了，你为何偏偏不走？”
“外界都在传，裴大少性格古怪，不喜欢女人。
现在突然冒出个女友，反而让那些不明真相的网民心生质疑。
所以，我才略掉了顾染，没提到她。”沈昼川解释。
“呵！”女人一声冷笑，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要是如此，那最好。
顾染是漂亮，很容易让你这样的年轻男人动心。
但你别忘了她是裴砚的女人，任何和裴向云一家扯上亲密关系的人，都得死！！
更别忘了，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爱情！
我们母子俩之所以这么惨，都是我亲信了男人的承诺。
你可千万别步我的后尘，不然就白费我这么多年的教导！”
女人越说越激动，最后开始拼命咳喘，呼吸沉重得好像胸口压了千斤巨石，马上就要崩裂。
“妈，您没事吧？”尽管前一秒还在害怕，可下一秒沈昼川不由得担心起来。
毕竟，这是自己的母亲，二十多年来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自己拉扯大。
女人一时没有回应，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正当沈昼川的心悬到最高处时，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没事，阿美给我吸过药了。”
阿美是服侍母亲的老佣人，闻言，沈昼川松了一口气。
母亲有呼吸道疾病，时不时会发作，需要吸入药物控制。
可能是刚刚发作过，母亲有点精神不济，没有再像以往那些，
情绪一旦被勾起，就要歇斯底里，一遍又一遍地向他复述回忆痛苦往昔，
疯狂诅咒造成这一切的裴家。
挂断电话，沈昼川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鼻尖上渗出了细密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笑了。
可不是开心的笑，而是掺杂了痛苦、悲伤、无奈与不甘。
笑到最后，眸中有泪，沾湿了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忧郁阴影。
目光透过泪痕，飘向茶几上的一叠资料。
上面第一页上附着裴砚的照片。
俊美无双的容貌，挺拔高大的身材，卓越绝伦的气质，取之不尽的财富，人人仰慕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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