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林深处,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
孟欣——或者说,此刻更应称之为“孟婆”——端坐于微缩的忘川虚影之畔,身形与周遭扭曲的法则、沉滞的煞气完美交融,如同一块嵌入冥土的幽暗岩石,亘古不变。
她面前那口古朴石锅内,氤氲雾气缓慢翻腾,汤汁浑浊,既熬煮着她对那个“人参娃娃小胖墩”绵延亿万载的执念等待,也悄然混入了一缕来自其父的、冰冷而宏大的混沌指令。
绝大部分心神依旧沉湎于旧约,维持着那近乎永恒的沉寂姿态。这是伪装,亦是本能。唯有极细微的一缕心念,如同潜入深海的夜光鱼,在锅内那新形成的微小漩涡中巡游,执行着孟浩赋予的新使命。
漩涡之内,是光怪陆离、破碎不堪的信息洪流。
无数世界的残影、时空的碎片、众生的痴念梦呓在此生灭。它们大多模糊扭曲,毫无意义,只是无尽虚无中的噪音。孟欣的那缕心念,则如同最精密的滤网,遵循着“1995”、“749”、“斩妖”等关键词的气息,艰难地打捞、筛选着。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消耗的是以纪元计算的时光,以及混沌魔神级的伟力。但对孟浩而言,值得。
山巅之上,罡风如刀。
孟浩黑袍猎猎,身形岿然不动。他闭合双目,绝大部分意志已与万里之外那口石锅深处的漩涡相连。混沌紫意在识海内缓缓流转,帮他解析着每一缕被孟欣捕捉到的无用信息流,并将其瞬间摒弃。
他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混沌与嘈杂。无数文明的兴衰、个体的悲欢、乃至世界的生灭,在此刻都化作了毫无意义的背景杂音。他的意志,如同在暴风夜的惊涛骇浪中搜寻一盏特定波长的微弱灯盏。
枯燥,却必须忍耐。
时间于此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载。
忽然,孟浩感知到那信息漩涡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波动!
几乎在同一刹那,远在黑煞林的石锅内,一段与其他混沌碎片截然不同的“记忆残片”被强行扯出浊汤,其蕴含的强烈情绪——绝望、恐惧、疯狂——如同毒针般刺出!
“...1995年...夏...牛棚...”
一个年轻人嘶哑、扭曲、充满无尽怨毒的心音碎片猛地炸开!
“...他们骗了我...所有人都骗了我...那不是病!是妖!是诅咒!”
画面支离破碎:阴暗潮湿的土坯墙,腐朽的木栏,窗外炽热的夏日阳光形成刺眼的光斑,与棚内深沉的阴影形成诡异对比。一双充满血丝、几乎瞪裂的眼睛的特写,瞳孔深处倒映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蠕动扭曲的黑影。
“...749...他们来了...穿着绿衣服...带走了...全都带走了...”
新的碎片涌入:模糊的绿色身影,样式古老,动作僵硬而高效,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金属的冷光一闪,是某种特制镣铐?或是武器?挣扎的身影被强行拖拽,扬起尘土。背景音是嘈杂的、被干扰的电流嘶嘶声,掩盖了具体的呼号。
“...放过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
最后是一段戛然而止的、极限恐惧下的精神嚎叫,仿佛灵魂被瞬间撕裂或彻底吞噬,只留下最纯粹的负面能量余波,在石锅内弥漫,甚至让那氤氲的雾气都染上了一丝不祥的暗红。
孟浩紧闭的双眸豁然睁开,眼底混沌紫芒爆闪,周身凛冽的罡风为之一滞!
找到了!
虽然依旧残缺,但信息的高度吻合度远超之前所有杂音!
时间(1995年夏)、代号(749)、特征(绿衣服)、事件核心(妖、诅咒、抓捕)!
更重要的是,这段碎片所携带的“时空涟漪”异常新鲜活跃,仿佛刚刚发生,或者说,其源头的时间流速与当前万象道域存在着一种诡异的“邻近性”!
那方世界,并非沉睡在遥远过去或飘渺未来,它就像一艘即将撞入当前维度海域的幽灵巨舰,已然开始散溢出它船舱内的哀嚎与疯狂!
“锁定此气息!”孟浩冰冷的意志瞬间跨越虚空,再次烙印于孟欣心神深处的真印之上,“以此为标,加大搜寻!过滤一切无关杂波,聚焦所有与此同源之波动!”
“时刻准备接引更清晰的‘信号’!”
忘川虚影下,孟欣低垂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几乎无法察觉。她维持着绝对的静默,但那口石锅内的漩涡旋转速度陡然提升,汤汁变得愈发浑浊幽深,将那段新捕获的、散发着不祥与疯狂气息的记忆碎片牢牢锚定在漩涡中心,以其为新的、更精确的信标,开始更高效地捕捉和吸附着来自无尽虚空中与之同频的“回响”。
锅内的氤氲之气不再平和,偶尔翻滚间,竟隐隐透出铁锈与血腥的虚影,还有那断续的、令人心悸的电流杂音。
孟浩收回大部分意志,不再需要全程沉浸式引导。信标已锚定,剩下的交由孟婆的本能神通去持续汇聚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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