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那时，冷刀穿心而过的痛感仿佛被身体深刻铭记，无数次，一遍遍刺激那溃烂的伤疤。
霜华颤抖着身体，将蜷缩的自己抱住。
身后的神像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落在霜华头上，似是在安抚她。
从那种恐惧里挣脱出来，霜华继续道：“他们把驾车的老汉三杀掉，勒令我们交出身上所有财物。我照做了，我不想死。”
“可洗劫了所有人值钱的东西后，那群山贼并没有走。那群男人，那群恶心的男人……”霜华的呼吸急促起来，眼底露出厌恶又痛恨的光，“他们将目光都落在了几个年轻女人的身上。”
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和苦苦哀求声，山贼恶心的笑声，还有那些身强力壮但是害怕山贼手中刀刃，而眼神躲避的男人。
霜华几欲作呕，她眼睁睁瞧着一个妇人被山贼拖进了草丛里，尖锐的哀嚎几乎刺穿了她的耳朵。
“啊！！”
妇人被山贼打了一圈，半个脑袋摔出草丛外，与霜华对上视线。
那个眼神，霜华想自己哪怕已经死了都不敢忘。
她太害怕了，趁着其他几个山贼没注意，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跳下牛车就朝着树林里撒腿狂奔。
“我那时候想，哪怕死在山里被野兽啃食，也不想落在那群畜生手里。”霜华止住颤抖，讥讽地扯了扯嘴角，“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一直跑一直跑，跑掉了一双鞋子，后头几个山贼一时间没能追上我。”
“然后，我就摔了下去。”
她太害怕了，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一时间没注意到脚下，踩了个空。
“呀！”
霜华尖叫一声，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途中不慎被横斜出的树枝划伤了脸颊。
连滚着好几下，她才摔在平地上。
“那个娘们儿，真能跑！哥，她摔那下面去了！”山贼的声音在头顶不远处响起。
霜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山贼抓到。
她硬撑着爬起来，浑身上下剧痛难忍，不知是脚断了还是手折了。
“呼，呼……”眼前血红一片，看不清楚东西。
她凭着本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哥！那女人在这！”山贼从山坡上滑下，立马找到了狼狈的霜华，随即大喊。
霜华一听到背后响起山贼的声音，立马加快脚步，奈何快不过山贼。
山贼三两步上前，一脚踹在了霜华的后背上。
“小娘皮，还想跑！”
霜华面朝下摔在地上，剧痛之下就连声音都没了。
后面那个山贼也跟了过来，两个男人围住霜华，居高临下看着她，像是在看待宰的猎物。
“你跑啊，倒是挺能跑。”其中一个山贼又狠狠踢了她几脚。
霜华趴在地上，没有反应。
“不会是死了吧？”那个山贼嘀咕一声，蹲下身拽起霜华的头发。
散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张糊满血的脸，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俺的亲娘！”山贼吓了一跳，又给了她狠狠一巴掌，“叫你吓老子！”
另外一个山贼拦住他：“别打了，这脸蛋都划花了，没意思。”
“哥，你说咋办。”
“那边还有好几个女人，不怕轮不到你。”说话间，那个站着的山贼抽出腰间长刀。
雪白的冷光在霜华黝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接着红花在眼前绽放。
霜华一怔，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见长刀从她的胸口抽出又刺进，再抽出。
一连捅了两三下，整个胸脯被血红色侵占，再也看不出原来裙子粉嫩的颜色。
两个山贼随手将她丢在地上，就着她的裙摆擦干净刀上的血，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那时的霜华，甚至感受不到疼痛，麻木的心里只剩下愤恨与不解。
为什么杀她，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些？
“可你现在是个人。”瑟瑟不死心，上手捏了捏霜华的胳膊，那是只有活人才有的温软肌肤，甚至还能感受到肌肤纹理下流淌的鲜血。
霜华一挥胳膊，将手从瑟瑟那里抢回来。
“我是死的了，死透透的，尸体都快烂了。”
就在她以为，她会这样一直躺着，如同身边的那枯叶一样，腐烂，分解，最后被身下的黑土吸收，化为无形。
可那日，阳光还是穿透了深深丛林，照进了这方被人遗忘的天地。
“咦，这里有个……呀！”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大概是被她吓到了。
“是个可怜人，约莫也是前几日被抓到的那伙儿山贼干的。”接着响起一个青年温润明朗的声音，“该是这姑娘奋力反抗，逃到这儿了还被诛杀。此地离那群山贼作案之处很远，官府这才没有发现。”
一提到那伙儿山贼，少年愤愤不平：“那群杀千刀的畜生，没良心！整整八条人命都惨死在他们手下了！如今，如今还有个姑娘没能被亲人带回去……”
“少石，挖处简单的墓，将她埋了吧。”
听到这句话，霜华心中有些触动。奈何她的魂灵飘荡在半空，眼前漆黑一片，只能听声。
她努力地去分辨那个青年的声音。
“好少爷，在哪挖好呢？”
“她就倒在了这土地庙前，也算是一种缘分。就埋在土地庙旁的空地上，土地公会保佑她顺利投胎的。”青年如是说。
耳边是铲子插入土壤的声音，一下一下，不多时深坑就挖好了。
“少爷，要立个木牌什么的吗？”
“算了吧，我们不知姑娘姓名，贸然立碑，也是唐突了人家。”那青年的声音越发近了，就好像是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霜华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这人要干什么？
虽然她的灵魂上浮，身躯腐烂，但依旧能感受到来自身躯的一切。
她感受到，有什么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好似羽毛，又重重如大山。
“少爷，你把披风给…那你路上穿什么啊！”少年惊讶不解的声音传来。
落在身上的，是披风吗？
青年笑了笑：“人家好歹是姑娘家，衣不蔽体的算什么。一件披风罢了，咱们路上再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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