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盛伦照旧，放下碗朝陆异招了招手。
“咱们爷俩长话短说，不耽误你跟他们玩……老华，让厨房多张罗几个像样的菜，留他们吃个午饭再走。”
一个个都是熊猫眼。
这些年轻人，脸上就没个藏事的。
当然，霍景玺除外。
就那一只好眼睛，还用头发遮住，可别也坏了。
华管家正招呼人撤盘子，听到樊盛伦这么说，连忙腾出手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我先去给他们沏壶茶。”
说是沏壶茶，实际上是跟去书房，再听详细的吩咐。
书房门一关，樊盛伦敛起笑意，换上一丝凝重。
“异儿啊，他们几个心里都装着事，你可想好要听了？”
他看人看了一辈子，不会看错。
这早餐虽然不够丰富，但中西餐应有尽有。
除了霍景玺把面吃的一干二净，顾淮南和陆宝韵几乎没动筷子。
樊家，从来不是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一下子来这么多，总不能是来跟他这个老头子唠嗑的。
陆异点了点头，“说不说是他们的自由，我什么都能接受。”
允许一切发生，是人的格局。
陆异觉得自己没格局，只是惜命。
重活一世，没什么比丢命还严重的。
听别人说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见他神色轻松，浑身上下都是青春洋溢的神采，樊盛伦很是服气。
“那就好，我可不希望我儿子听到不想听的话！”
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华管家在旁听着，不失时机地笑道：“异少爷，樊总这是怕他们影响你……我这就去给他们沏茶。”
陆异看着这个精干的老头儿。
“如果我说不想听他们说话，你是不是给他们下毒？”
华管家脚步一顿，陪着笑脸，“那可不敢，异少爷，这玩笑可开不得！”
樊盛伦却不置可否。
待华管家离去，在长凳上缓缓坐下来。
“有什么不敢的，到你这个地位，该狠下心就得狠心。”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为那些无所谓的人和事耗费心神，大可不必。”
“异儿，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我会为你铲除一切障碍。”
书房里的炭炉已经撤去。
被炭火哄了一个长冬的书房里，总算不再有那股子燥热。
半开的窗户有风灌入，陆异发丝飞卷。
这话听着很入心，可仔细一揣摩，怎么令人这么不踏实呢！
樊盛伦把玩着一串包浆的紫檀手串。
“你公司的事不用担心，有老李把关，人事上出不了问题。”
“只是，技术这一块他也不懂，樊氏那些老技术，对无人机隔行如隔山，研究不明白，要不，我再找个人……”
陆异勾过一张凳子，却没有坐下。
再找个人？是什么意思？
樊盛伦习惯了他言短的性子，自顾自继续说道：“技术是核心，让不在行的管理也不是长久之计。”
“老李有个侄子，是航空航天专业毕业的，有几年工作经验，跟我提了几回，说要来锻炼锻炼，你看……”
陆异垂眸不语。
从重生到现在折腾这么久，无人机技术是他唯一完全掌控的“财产”。
账户上那些数字，靠智力输出拉来的人脉，都有可能昙花一现。
樊盛伦这横插一杠，是真的在帮他，还是担心他对樊家有二心？
“公司的事，我不熟，你看着办吧，我没什么意见！”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樊盛伦半合的眼睛一睁，笑道：“那我就跟老李说了，那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你们应该也合得来！”
“对了，今天他正好来江州，晚点让你们见一见。”
“你给他安排点事做，先历练起来，等能够独当一面，你也能回学校，正儿八经读书了！”
陆异镇定自若，“好，让他先跟梁序吧，梁序最近忙不过来。”
不管这人是钉子，还是金坨子，总得先拉到跟前瞅瞅。
父子二人再没什么其他话题。
陆异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洪爷说的那件事，把门重新关上，转身道：“丹尼尔的死，有点眉目了……”
樊盛伦手中的珠子当啷坠地。
“什么眉目？”
他声音发颤，像被异物撩动的琴弦，发出毫无美感的杂音。
陆异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即刻回答。
樊盛伦意识到自己失态，目光一晃，移向窗外那几个年轻人的身影。
脸皮抽动，闷声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能有什么证据！”
“之前老马和老温盯了那么久，还不是不了了之……异儿，别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了。”
“这种跨境的案子，很难有结果的，你该把心思用在正事上。”
樊盛伦眼底一片晦暗。
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
陆异对他的反应感到意外，他敏锐地察觉到，樊盛伦此时的烦躁和不耐。
眉心微动，点了点头，“是，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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