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顺天府还很冷。细碎的雪花在人们头顶飘着,天空一片晦暗。西市大街上却挤满了人,有人甚至爬到牌楼上。他们嘴中呼出一团又一团哈气,脸蛋冻得红红的。
因为今天有人游街,而且听说是个漂亮女人。
忽听得远处车轮碾动地面,人群骚动起来。这个女人的确很漂亮,纵然衣如飞鹑,也难掩其美色。那雪白的臂膀和脚踝,更是引得男人们浮想联翩。
一道道火热的目光紧盯着胡姬,他们不敢盯着贪官酷吏,更不敢盯着皇帝。不仅不敢,还要跪下高呼:“万岁!”
可他们唯独敢盯着这女人,并恨不得用目光把她的囚衣撕碎。
这时一个肥胖的节烈妇冲出人群,怒吼道:“狐狸精,不要脸!叫你勾引男人!”说罢举起手中秽物朝胡姬掷去。
胡姬一侧头,却没避开,烂泥流了满脸,人群轰然叫起好来。紧接着烂菜叶夹着石块泥团,冰雹似的飞来。押车军士喝道:“闪开,不许打!”可声音像水滴般瞬间淹没在大海里。
队伍只得走了半条街便转回,百姓兀自在背后震天般大喊:“杀头!杀头!”
押运队转出城门后来到一处林子中,早有三百刀斧手齐刷刷的排好。四周高搭法台,刽子手穿一身大红,半打赤膊,扛着鬼头刀耀武扬威。人群中站着个青衣官人,正是沈鉴。
一名军校拱手道:“大人,人犯已带到,请验明正身。”
沈鉴抬头望了望天,道:“时辰还没到,不急。”说罢悠然往椅子上一坐,似笑非笑的盯着胡姬。
胡姬忽然抬起头,破口大骂道:“你这背信弃义的狗官,我恨不得食汝之肉,寝汝之皮……”言辞越来越不堪,就连众军士听了也不禁暗暗皱眉,更有人在心中想道:之前有传言说这姓沈的特使包庇凶犯,今日看这架势,原来是不实之词罢了。
这时沈鉴身旁的赵铁牛大步走上去,抬手给胡姬来了个耳光。胡姬被打得满嘴是血,却兀自骂声不绝。
半晌过后,她终于精疲力尽,气喘吁吁的再说不出半个字。
军校再次禀告:“大人,午时已近,请验明正身。”
沈鉴的手忽然轻微的抖了几下。当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站起身来,抽出支令箭道:“不用验了,本官信得过弟兄们。准备行刑!”
但见刽子手猛地圆睁双目,两名军士一左一右将胡姬押上法台。
刽子手满饮一大碗烈酒,尽数喷在鬼头刀上。然后扔掉鬓边红花,道一声得罪,横过冷森森的大刀。
台下,沈鉴忽然对赵铁牛使了个眼色,铁牛心领神会,暗暗转到法台后面。
沈鉴将令箭高高举起,只要往地上一摔,胡姬便会身首异处。这时只听半空中霹雳似的一声吼:“谁敢伤我亲妹?”说话间一条大汉从树冠上跃入法台,飞起一脚将刽子手踢下去。
但见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高鼻深目,生着一双金灿灿的眸子。
沈鉴大喜。拔出佩剑高呼:“弟兄们,且随我捉拿贼人!”说罢竟然撇了手下,只身冲上法台。
那大汉一愣,随即怒骂道:“狗官,来得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说罢拽出背后朴刀迎头便砍。
沈鉴侧身避开,脚下却一个踉跄,扑到大汉身旁。他用低低的声音道:“假装抓住我,快!”大汉又是一愣,手却不由自主的扼住沈鉴的喉咙。
沈鉴立即扔了长剑,大叫:“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众军士这才意识到监斩官被捉了,纷纷亮出兵器准备营救。沈鉴却道:“你们都想我死吗?快退下!”
众人听监斩官如此说,不敢用强,缓缓的后撤了几十步,这样一来法台上说话的声音便完全听不到了。
见众官军撤开,胡姬忽然哭道:“哥,你怎么才来呀!”原来这大汉正是胡姬的兄长胡马。
胡马边单手解开妹妹身上的绳索边说道:“是兄长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有这狗官给咱们做挡箭牌,为兄定能带你逃出去!”
胡姬却按住他的手道:“慢着,沈爷是好人!”
胡马不禁愕然:“这狗官是好人?你脑子糊涂了吧?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方才早就身首异处了!”
胡姬狠狠一跺脚:“我跟你说,今天是我和沈爷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把你引出来!”
胡马怔怔的不作声,半晌后颤声道:“真是……真是我的好妹子!”说罢膝盖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他误以为亲妹为了活命而将他出卖,因此心神剧震。
沈鉴急忙暗暗托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胡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妹妹是为你着想!你若继续与‘血月营’的人厮混下去,早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到时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胡马强打精神辩解道:“胡说,我们是为了夺回家园,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放屁!”沈鉴低声怒斥:“你们为了挑动大明和蒙古开战,不惜接二连三的谋杀朝廷命官。到时战端一开,又要使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这是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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