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在说什么，筛选预备队员？”
灰暗的卧房里，孔沐尘用右耳贴着墙壁，听到墙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平时写小说的时候，他的灵感就是这么来的，倾听“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
通过捕捉墙外的信息碎片，然后改编成自己的故事，最后融合到框架设定中去。
正听得入迷，
忽然，墙上有张稿纸掉了下来。
这是他曾经拟定的角色。
“人物设定：一个猥琐又虚伪的老头子，希望通过摧毁心理防线的方式，诱导本性善良的少年坠入深渊；然而他失算了，少年真实的内心无比混乱，甚至比他还要邪恶得多。”
孔沐尘走到那面墙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稿纸贴回墙壁上，脸上流露出些许得意。
“善于伪装的恶魔以为遇到了天使，谁料那天使不过是更擅长伪装的恶魔罢了；这样的人物设定真不错，值得多花些笔墨描写。”
“我真是个天才小说家！”
他自言自语着，继续陶醉于精神世界里。
将视线切换回来，当灰色神像代表的“孔沐尘”人格还在沉迷创作时，黑色神像化身的“孔暮”已经杀死了张主任，圆满完成了任务。
松开手，张主任的尸体无力地滑落，像一摊烂泥般横在地面，破损的面容格外骇人。
诡异的是，孔暮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洁白但毁坏严重的走廊中，只剩下少年独自站着，嘴角疯狂的笑容像是做了半永久，露出比普通人略显锋利的牙齿。
过了一会儿，
张主任那已经死透的尸体，忽然又动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孔暮开朗地放声大笑。
他没有阻止，因为这并不是张主任要复活的征兆，而是某种东西即将蜕去“白发老者”这副皮囊，从对方的躯体内部剥离出来。
这个过程就像胎儿生产，有种另类的生命感；又有些像是渡河，那种对彼岸莫名的期待。
“......”
只见张主任以手撑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浑身关节发出怪异的响动，他站立得无比端正，宛如一尊刚雕刻出的神像，邪性得很。
这个站立的姿势，给人某种不协调的惊悚感；因为对方明明有着“近人”的外表，内部却完全不是人类，做出来的行为更是难以理解。
“嗬嗬嗬嗬嗬......”
在这个节骨眼上，早已死透的张主任又骤然低笑；还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同时掺杂着沧桑和苍老，似乎是在回应黑色神像的笑声。
他开始继续撕扯自己的脸皮，就好像剥洋葱似的，一层又一层，不断有皮肤组织或是金属碎片被丢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暮也大笑，似乎是嫌弃“张主任”撕得太慢，同样也伸出了双手，帮对方撕掉脸上的死皮。
不知过了多久，张主任脸上的老皮全部被撕掉，里面露出一颗玉石雕刻成的人头。
“孔晨，咱们又见面了。”
黑发少年亲切地捧着这颗人头，随后更加卖力地帮后者撕掉身体、四肢、手脚上的皮肤，暴露出白玉人头的全貌。
赫然是一尊白色神像，三尊神像中的最后一座。
白色神像呈模糊的人类形象，身上没有任何异常特征，整体如同无瑕的玉石打造，表面流淌着朦胧的道光，正虚伪地微笑着。
那玉石雕刻的眼眸中，充斥着迟暮的气息，与其年轻的面貌格格不入，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过了几秒，白色神像的面容一阵扭曲波动，
他同样变成少年的模样，只是与黑色神像化身的“孔暮”相比，有着性格和细节上的差别。
祂也有名字，被称作“孔晨”，
头发是纯白色，眼白和瞳孔则是不同纯度的玉髓，皮肤宛如得了白化病，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轮廓。
“嗬嗬嗬嗬嗬......”
白发少年摇晃头脑，发出苍老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黑发少年反方向摇晃头脑，疯狂而兴奋地大笑。
两个“人”犹如反向的钟摆，一边四目相对地摇晃头颅，自身的形象还在“神像”和“少年”间闪烁切换，令整座收容所里的光线忽明忽灭。
光线熄灭，漆黑中只剩下白色神像。
“他信了吗？”孔晨问道。
光线亮起，
刺眼白茫中，唯有黑色神像醒目。
“信，当然信了。”
孔暮笑嘻嘻地回答。
明暗再度交替，
“信了，那就好，否则就都白演了。”
白发少年的表情始终皮笑肉不笑，他的五官虽然和孔暮完全一致，但从气质上来说，两者泾渭分明。
“不会的......孔沐尘那家伙又躲回小房间里了，估计连战斗过程都没有看到，那能不信吗？”
摇着头，黑发少年撇了撇嘴，“不过是个小小的潜力测试，居然就把我给叫出来了，真丢人啊！”
“他不接受自己的身份，整天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这也没办法；依我看，还是循序渐进为妙。”
相比之下，孔晨的态度要好得多。
“就你这皮笑肉不笑的嘴脸，看着真是让人窝火，演戏还演上瘾了是吧？他现在才晋升到第二境，到底猴年马月才能重回【尸解仙】啊？”
闻言，孔暮有些不耐烦。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起码应该容许灰色的存在；既然我们的主体是〖孔沐尘〗，那就必须得等待他的成长，我们只是辅助罢了。”
“作为踏上梦境道途的窥秘者，我们的真实与虚妄只在主体的一念之间，再耐心等等看吧；他信得越多，我们自身也会更强大，不是么？”
孔晨耐心地劝解道，保持着摇头的频率。
“对啊......他信得越多，境界恢复也就越快。”
孔暮似乎真的听劝了，“谁能说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谁又能保证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就像你一样，在被我剥开外皮以前，连自己都不清楚所扮演的角色。”
旋即，他一拍脑袋。
“信，都可以信！”
收容所里，又回荡着两尊神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嗬嗬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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