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进的号角呜呜呜地响起，骑兵师奉命为大部队开路，几百匹战马扬蹄疾驰，踏过冰川，趟过溪流，越过山峰，飞奔向前。如入无人之境，吓得沿途山头堡寨的藏兵们龟缩一团，不敢声张，但也在暗中观察这支铁骑的软肋。他们终于发现，远远落在后面的一支小分队，不过三十六骑，还护卫着几百人的伤病员，抬着担架的人几乎赤手空拳，没有战斗力。也许是他们袭击的最好目标。看看他们接近班佑山口时，藏兵头目立即吹响了低沉的牛角。
这狡猾的藏兵头目，估计红军先锋骑兵已经翻过班佑山口，正向山下奔驰，后面的小分队还没到山口，前后相距十多里，他们百多藏骑以绝对优势很快吃掉这个红军小分队。如果红军先锋听闻后卫遇袭，再返回来救援，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他们早就解决了战斗。藏兵头目抽出马刀，大喊一声“杀”，率先向红军小分队冲来。接着就从道路两边的雪山后窜出来百多个藏兵，挥舞着藏刀驾驭着藏马狂奔。
海拔4500米的班佑山口，尽管是七月流水，却也冰雪封冻，空气稀薄，人到这里喘气都很困难。骑兵小分队突然遭遇藏兵袭击。队长冉奎立即下令：“全部蹲下，先打马。”受过专门训练的小分队战士，不慌不忙瞄准冲在前面的藏骑，一阵排枪响过，二十多匹藏马在离小分队四五十米的地方中弹倒下，把藏兵们重重地摔倒在雪地里，冉奎又令战士们点杀，第二轮排枪响过，几十名藏兵也中弹倒下，血溅雪地泛起殷红色，瞬间就被冻结成冰了。
新兵赵长明在惨烈战斗中接过老班长李铁头手里那面染血的战旗，看着他以闪电般的动作拉开两颗手榴弹，准备拦截对面继续狂奔而来的藏骑。亲眼目睹战友们在用身体为后面的伤病员开辟生路，红色基因也在血火中完成了交接。班佑山口的风裹着冰碴子，抽在脸上像刀子。赵长明把身子伏在马鬃里，手指已经和缰绳冻在一起。他刚把战旗插稳，就听两声巨响，前方雪坡上突然炸开一蓬血花，藏兵头马的嘶鸣声还没出口就栽进了雪坑。
“散开！散开！”
队长冉奎的吼声撕破风雪。三十多匹战马瞬间分成三股，马刀在雪幕中划出银亮弧线。赵长明跟着第三小队斜插左侧山坳，怀里的汉阳造枪管结着冰霜。又一队藏军骑兵从雪丘后转出来，牦牛皮甲上镶着铜钉。赵长明看见冲在最前的藏骑被套马索勒住脖子，战马带着无头尸体继续狂奔。他胃里翻腾，耳边炸开小队长冉奎的咆哮：“砍马腿！砍马腿！”
马刀砍进藏骑后膝的瞬间，腥热的血喷了赵长明满脸。落马的藏兵还没起身就被后续马蹄踏碎胸骨。赵长明的枣红马突然站立而起——雪地里钻出个满脸黧黑的藏兵，正攥着他的马尾巴使劲往后拽。
"砰！"
冉奎的盒子炮在五步外炸响。那藏兵汉子的天灵盖飞起来时，赵长明才看清他怀里揣着土制炸药包。老班长李铁头策马贴过来，铁青色脸上溅着藏兵的脑浆：“打好军旗！后面的伤病员才看得见！”一场惊心动魄的骑兵攻防战结束了，藏兵们扔下几十头死马和死人，又如一阵疾风刮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军旗又在百米外忽隐忽现，小分队继续前行。赵长明数着晃动的马尾：十七，十八，十九......昨天出发时的三十六骑，经此激烈战斗，现在还剩二十一匹。伤病员的担架队在右翼谷底蠕动，像条受伤的蜈蚣。翻过班佑山垭口，下山的速度更快，夕阳西下时再回首，班佑山忽隐忽现。赵长明听见冰层在马蹄下呻吟，向前望去，他看见藏族土司的碉楼像獠牙刺破天际。三挺马克沁机枪的火舌舔过雪坡，把两名骑兵连同战马撕成了碎片。
"吹号！吹冲锋号！"李铁头突然勒马转身。赵长明这才发现老班长左腿只剩半截，绑腿被血浸成黑紫色。当铁皮号嘴碰到嘴唇时，他尝到了锈味和硝烟味。冉奎带着七个骑兵突然冲到碉楼前，向楼里飞去七八颗手榴弹，七八声巨响过后，碉楼成了废墟一片。
十多里外，骑兵师指挥部突然听到剧烈的爆炸声。师长推开参谋递来的水壶，盯着地图上班佑山位置突然出现的豁口。通信兵前来报告：“骑兵小分队遭遇偷袭，伤亡惨重。伤病员冲过去了。”
许师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命令特务连接应。”“是。”通信兵应答而去，许师长沉重地踱起步来，心中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自去年遭遇藏骑偷袭以来，红军可是吃过大亏。先是一方面军的陈朱支队在中塘被麦桑藏兵拦截损失惨重，未能及时赶往松潘，致使国军胡宗南部抢占先机，掐断了红军北上通道，被迫改走草地。南下作战期间，一些藏军骑兵又偷袭红军伤病员，惨无人道，幸好九军和陈师长，还有妇女师共同设伏歼灭了杨俊扎西的两千多藏军，这才平静了一些。这次红总部派他这个骑兵师作开路先锋，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红军骑兵对付藏军骑兵，还有临近青海甘肃的马家军骑兵。他深感责任重大，全军六万多人马的生存空间，也全都系在他这位骑兵师师长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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