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历四月的LS，清晨的风还带着布达拉宫金顶的清冷气息。沈星晚跪在宫殿前的青石板上，指尖轻轻拂过地面的酥油痕迹——那是朝圣者常年跪拜留下的印记，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润。她穿着件厚重的藏蓝色氆氇长袍，是当地牧民手工编织的，领口别着枚铜质的六字真言胸针，胸针边缘被香火熏得泛着暗哑的光泽，背面刻着“心安是归处”，冰凉的金属贴着被高原阳光晒得微热的肌肤，却压不住心里长久以来的浮躁。
“沈女士，您要是觉得头晕，就先到旁边的帐篷里歇会儿。”随行的向导扎西轻声提醒，他穿着件绛红色的僧袍，手里转着菩提手串，黝黑的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很多第一次来的人都会有高原反应，您别急，慢慢适应就好。”
沈星晚点点头，却没有起身。她想起这些年的日子——从在粮仓里踩缝纫机到建立商业帝国，从应对恶意收购到推动非遗出海，每天都在开会、谈判、解决问题，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直到上个月，在集团传承会议上看到沈浩和沈玥为了项目方案争执，她突然觉得疲惫不堪，那些曾经让她热血沸腾的商业成就，此刻在心底却像空荡的回声，抓不住一丝真实的温度。
“扎西，你们朝圣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沈星晚轻声问，目光落在不远处磕长头的老人身上——老人穿着破旧的藏装，每磕一次头，都要将身体完全贴在地面，额头触碰青石板的瞬间，眼神里满是虔诚。
扎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回答：“我们想的是‘放下’。放下对财富的执念，放下对得失的计较，就像这布达拉宫的石头，经历了几百年风雨，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沈女士，您拥有很多人羡慕的财富，可您的心里，是不是装了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星晚心底的锁。她想起年轻时为了赶订单，错过儿子沈浩的第一次家长会；想起为了和Inditex集团谈判，没能陪生病的陆战锋去医院；想起站在胡润富豪榜的领奖台上，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些年，她得到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那些被忽略的亲情、被压抑的疲惫，此刻都化作潮水，在心底汹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沈星晚回头一看，只见她的助理小林正和卖经幡的藏族姑娘卓玛吵得面红耳赤。小林穿着件白色的冲锋衣，背着个装满文件的双肩包，手里拿着经幡，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我说了给你一百块，你怎么还嫌少？这经幡在外面买也就几十块，你是不是看我们是外地人，故意抬价？”
卓玛穿着件色彩鲜艳的藏裙，辫梢系着红色的绸带，手里攥着几张零钱，眼眶红得像兔子，却还是倔强地反驳：“这经幡是我妈妈织了一个月的，上面的经文是我舅舅亲手绣的，不是外面那些机器做的便宜货！一百块太少了，我不能卖给你！”
“你这是强买强卖！”小林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朝圣者都围了过来，有人用藏语小声议论，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场面渐渐有些混乱。扎西急得直跺脚，想上前调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汉语，只能看向沈星晚：“沈女士，您快劝劝他们，别伤了和气。”
沈星晚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先接过小林手里的经幡——经幡是五彩的棉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六字真言，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边缘还缀着小小的绿松石珠子，确实是手工制作的精品。“小林，你先别激动。”她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卓玛姑娘说得对，这经幡是手工做的，一百块确实少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卓玛：“姑娘，这钱你拿着，谢谢你的经幡。你妈妈的手艺很好，这经幡我会好好保存的。”卓玛愣住了，接过钱后连忙鞠躬：“谢谢阿姨！您真是个好人！我妈妈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林却不服气，拉着沈星晚的胳膊：“沈总，您怎么还惯着她？咱们又不是冤大头，再说您平时不是最讲究‘成本控制’吗？”
“成本控制是在商场上，不是在这里。”沈星晚轻轻拍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小林，你跟着我这么久，应该明白，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这经幡里藏着卓玛一家的心意，这份心意，比任何商业利益都珍贵。”
小林低下头，脸上满是愧疚：“沈总，对不起，我错了。”周围的朝圣者也纷纷点头，扎西笑着说：“沈女士，您这才是真正懂‘放下’啊。不执着于价格，不纠结于对错，心里自然就平静了。”
接下来的三天，沈星晚每天都在布达拉宫前静坐。清晨，她跟着朝圣者一起转经，听他们念诵六字真言；中午，她坐在大昭寺的墙角，看喇嘛们辩经，那些激烈的手势和洪亮的声音，却让她心里越来越安静；傍晚，她跟着扎西去附近的村庄，和牧民们一起喝酥油茶，听他们讲草原上的故事——没有商业谈判，没有业绩报表，只有最简单的生活，最纯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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