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皆沛县栋梁,乡梓安宁,仰赖诸位支持。”赵政态度客气,甚至亲自为几位年长者斟了茶水,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王陵等人不敢真的将他视为寻常晚辈。
“然,如今时局,想必诸位也清楚。烽烟四起,沛县非是世外桃源。欲要在这乱世中保全宗族、产业,需得自身根基牢固。重新核定田亩人口,非为加赋,实为均平负担,凝聚人心,以备不虞。”他目光扫过众人,“若有人田连阡陌,却只承担区区赋役;有人地无立锥,却要承受重压。长此以往,民心离散,一旦外敌来犯,或内部生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王陵抚着胡须,沉默不语,眼神闪烁。他自然清楚自家隐匿了不少田产佃户,此举无疑是在割他的肉。其他乡老也各自盘算,面露难色。
赵政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语气不变,却抛出了最后的砝码:“政,年少德薄,然既受县令委托,协理县务,便当以沛县安危、百姓福祉为念。此番清查,旨在公正,绝无刻意针对之意。日后县中大事,如赋税额度、劳役调配、防务支出等,还需设立议政之所,邀请诸位德高望重者共同参详,集思广益,以求公允。”
这番话,既是警告——我手握权柄,清查势在必行;也是承诺——事后会给予他们一定的政治参与权作为补偿。
王陵心中天人交战。他深知赵政手段厉害,连郡守使者都敢硬顶回去,如今兵权在握,真要强行清查,他们根本无法反抗。与其撕破脸皮,不如顺势而为,还能在新秩序中谋得一席之地。他与其他几位乡老交换了眼色,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与权衡。
最终,王陵长叹一声,起身拱手:“赵吏掾心系乡梓,老朽…佩服。既是如此,我等自当配合,以求公允。”
‘此子手段…当真了得!硬的不行来软的,软中带硬,让人不得不从。沛县,怕是真的要变天了…’王陵内心复杂,既肉痛即将损失的利益,又对赵政描绘的“议政”前景生出一丝期待。
消息传出,底层民众欢欣鼓舞,他们早已苦于赋役不均久矣。赵政的声望,在无声无息中,再次攀升。
与此同时,赵政借鉴了一些现代项目管理的思路,将诸如水利修缮、城墙加固等大型公务,拆分为勘察、预算、征役、施工、验收等若干环节,设定时限与明确负责人,由萧何居中统筹协调,定期查验。此法一出,以往常见的扯皮推诿、拖延怠工现象大为减少,效率远超以往。
萧何如同海绵吸水般,疯狂学习着赵政带来的这些新颖而高效的管理方法,并将其与自身多年的吏治经验融会贯通。他看着沛县的内政机器,在赵政看似随意、实则精妙的点拨下,逐渐变得高效、廉洁、有序运转,心中充满了参与开创历史的激动与使命感。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学习的,或许是一套足以治理天下的学问。
而在这片看似走向正规的繁荣之下,奉命在外活动的刘邦,派人送回了一条不起眼的消息:他在丰邑一带活动时,似乎察觉到另有一股身份不明的势力,也在暗中接触地方豪强,其行事风格,不似寻常贼寇…
这条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赵政心中漾开了一圈微澜。他让墨影多加留意,但并未立刻采取大动作。根基未稳,不宜树敌过多。然而,一丝若有若无的警觉,已然埋下。
沛县,正在赵政的意志下,进行着一场深入骨髓的蜕变。这蜕变,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一个更加遥远而宏大的目标,悄然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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