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理了理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秀女,声音平静得可怕:“都看见了?这就是对娘娘不敬的下场。”
没有人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苏凝站在廊柱后,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木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看着翠儿带着人扬长而去,那支赤金点翠步摇的流苏晃啊晃,晃得人眼晕。
直到那一行人彻底消失,周围才响起压抑的啜泣声。有个胆小的秀女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苏凝慢慢从廊柱后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刚才柳如烟倒下的地方。青石板上的血迹还没干透,黏糊糊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那朵被碾碎的茉莉还沾在地上,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白。
她想起柳如烟刚来时的倨傲,想起她对着铜镜描眉时的憧憬,想起她梗着脖子说 “总好过像阴沟里的老鼠” 时的倔强。不过三天,那个鲜活明亮的人,就变成了乱葬岗里的一抔土。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过那滩血迹,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嘲讽。苏凝蹲下身,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青石板上的血迹,可那红色早已渗进石头的纹路里,怎么也擦不掉。
“别擦了。” 旁边一个声音轻轻说。是同屋的张秀女,她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恐惧,“越擦越显眼……”
苏凝停下手,看着自己袖子上沾染的暗红,忽然笑了。笑得无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这宫里的血,是擦不掉的。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转身往回走。脚步很稳,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路过那间曾经和柳如烟同住的屋子时,她停下了脚步。窗台上还放着柳如烟没描完的眉黛,铜镜里映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对着镜子憧憬未来的样子。
苏凝推开门,走到柳如烟的床边。她的枕头下还压着那张抄着新曲的宣纸,字迹娟秀,透着对未来的期盼。苏凝拿起那张纸,轻轻叠好,塞进自己的箱底。
这或许是柳如烟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痕迹了。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很好,就该是这个样子。
苏凝慢慢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从今往后,她就是苏凝,一个麻木的、沉默的、只想活下去的罪臣之女。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深秋的寒意,吹进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吹起地上的尘埃。没有人知道,这里曾住过两个命运迥异的秀女,一个像烈火,燃尽了自己;一个像寒冰,藏起了所有的温度。
而那滩留在青石板上的血迹,很快就会被雨水冲刷干净,仿佛从未有过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深宫的角落里,绽放又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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