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凝玉城在某种微妙的张力中迎来了次日黎明。雾隐酒馆的冲突并未广泛流传,但该知道的人自然已经知晓。听潮轩与神庭之间本就若即若离的关系,因金晟特使的吃瘪而蒙上了一层薄冰,至于这层冰是能冻得更厚,还是会在某种压力下悄然融化,无人知晓。而暗处那道“影月楼”的窥伺目光,更是在凝玉城的阴影中,增添了不详的注脚。
凌云对这些潜流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他如同定海神针,兀自在听潮轩分部为他准备的静室中,完成最后阶段的治疗。
第二日黄昏,静室门无声开启。
凌云率先走出,身后跟着的,是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清明、气息虽弱却稳定下来的林清音。苏月白早已焦急等候在外,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同时急切地看向凌云:“前辈,清音她……”
“瘴毒已清,元神根基无损,只是损耗颇大,需静养旬月,辅以温养神魂的丹药即可完全恢复。”凌云言简意赅。
苏月白大喜过望,眼眶瞬间湿润,扶着还有些虚弱的林清音,再次郑重向凌云行大礼:“前辈再造之恩,月白与清音没齿难忘!”
林清音虽然虚弱,但也挣扎着行礼,声音细弱却清晰:“晚辈林清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小事。”凌云摆了摆手,“人既已无事,我也该回去准备了。”他指的是明日清晨的出云台集合。
“前辈请稍等!”苏月白连忙道,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寒玉匣子,双手奉上,“此乃明心长老让晚辈转交的。听闻清音无恙,长老特意备下薄礼,一是酬谢前辈救治之恩,二是预祝前辈此行顺利。匣内是三百枚‘凝神玉髓丹’、百枚‘虚空定锚符’,以及一件‘避劫云罗衣’(可一定程度上规避混沌云海部分天灾与诅咒)。虽知前辈神通广大,未必用得上,但总归是一份心意,还请前辈务必收下。”
三百枚凝神玉髓丹,品质极高,对于滋养、修复甚至强化神魂皆有奇效,放在外界足以引起混元金仙争抢。虚空定锚符能在不稳定的空间环境中标记安全点或短暂稳定局部空间,是探索混沌云海深处的高级消耗品。避劫云罗衣更是珍贵的辅助型法宝,价值不菲。这份“薄礼”可谓诚意十足,既显示了听潮轩的感激,也暗含了进一步结交之意。
凌云没有推辞,接过玉匣,点头道:“替我谢过明心长老。”
苏月白松了口气,又道:“另外,太上长老‘玄渊长老’也已抵达凝玉城,暂驻城外云舟之上。长老传话说,若前辈方便,可在出发前上云舟一叙,有些关于失落迷境的细节,想与前辈当面探讨。”这算是更进一步的认可与礼遇了。
“明日出发时自会相见。”凌云道,随即话锋一转,“你对这凝玉城及周边云海,可还有未了的琐事或牵挂?”
苏月白一愣,随即明白凌云是问她是否准备好全心投入接下来的探索。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妹林清音,眼神坚定:“清音既有同门照看,晚辈已无牵挂。此次探索,晚辈必全力以赴,协助前辈达成所愿!”
“好。”凌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没有立刻返回住处,而是信步走向凝玉城的交易区。距离出发还有一夜,他想看看这座云海边缘的城池,除了那些关于危险与机遇的喧嚣,是否还有一些别的、能体现此地独特风物人情的东西。
交易区比昨日更加热闹。除了常规的材料、情报、装备交易,因为探索临近,多了不少临时摊位,出售着各种据说能在云海中保命或带来好运的“奇物”——有些或许真有点用处,但多数不过是噱头。
凌云漫步其间,目光扫过那些或期待、或狡黠、或忐忑的面孔。他的神念微微发散,捕捉着空气中流淌的各种意念碎片——对财富的渴望,对力量的追求,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深藏心底的一丝对“活着回来”的渺小期盼。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带着压抑怒气的争吵声传入他耳中。声音来自前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
摊主是一位看起来年岁颇大、修为只有真仙境界、衣衫陈旧的老修士,脸上带着风霜与愁苦。他的摊位上摆放着几块颜色暗淡、灵气稀薄的矿石,几株品相普通的云海药草,以及几件锈迹斑斑、灵气尽失的残破法器,一看便知价值不高,生意冷清。
而与他争执的,是三个穿着统一青色劲装、胸口绣着浪涛纹章的年轻修士,修为在天仙到金仙不等,神色倨傲,正围着摊位,指着其中一块拳头大小、黑不溜秋、表面坑洼的石头,语气不善。
“……老家伙,识相点!这块‘黑曜铁精’明明是我们‘怒涛帮’先看上的,定金都付了,你现在想反悔卖给‘星火盟’的人?当我们怒涛帮好欺负不成?”为首一个三角眼青年厉声道。
老修士满脸苦涩,争辩道:“几位道友,老朽何时收过你们的定金?这黑曜铁精是老朽前日才从‘碎云滩’捡回来的,一直未曾出售。你们……你们不能凭空诬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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