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外,荒僻山崖,夜风如刀,顾明远独自立于崖边,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却又被无形重锚死死钉在这污浊人间。身后是应天府星星点点的灯火,身前是吞噬一切光亮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
他不需要再扮演那个算无遗策的“顾先生”,不需要再维持任何表情。所有的疲惫、痛楚、挣扎,以及那被“小满”二字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淹没他。
伟民兄,我真为你有一个这样的女儿感到高兴。
这念头划过心头,带来的是比嗜心咒更尖锐的讽刺。喻伟民身边有刘权,有魔主莫渊,四大家主和他称兄道弟,还有自己也是他的兄弟。这些人,非池中之物,各有锋芒,亦各有软肋,是他手中可用的棋,也是需要防备的变数。
同梓琪的父女关系,掺杂了太多算计、打磨与冰冷的期望。而梓琪……那个眼神清亮、腰缠无形枷锁却依旧试图破局的少女,她对喻伟民而言,恐怕更多的是一颗需要评估、利用或摧毁的特殊棋子,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女儿”。
可自己这句“羡慕”,竟有几分是真。
羡慕梓琪那即便身负枷锁,依然敢向命运、向棋手亮剑的勇气?羡慕她身边聚集的那些愿意将后辈托付的同伴?羡慕她……至少在某些时刻,她的挣扎和痛苦,是明确而炽烈的,恨也好,爱也罢,都那么鲜明?
不像自己。
嗜心咒的痛,是绵延不绝的阴火,灼烧着神魂里每一寸属于“顾明远”的骄傲与自由。对女娲的恨,被这咒术日夜煎熬,早已变得扭曲复杂,掺杂了恐惧、不甘,甚至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至高力量根深蒂固的敬畏与……畸形的依赖?他反抗,他布局,他搅动风云,看似激烈,可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种“这一切是否早已被预料、被默许甚至被需要”的绝望?
梓琪她既是主角,又如此有担当。
主角……担当……
风更急了,卷起崖边的碎石,落入无底黑暗,听不见回响。就像他此刻的心,不断有东西在坠落。
她担起了什么?郑和的性命?同伴的信任?女娲赋予的“使命”?还是她自己心中那份未曾被完全磨灭的、对“善”与“义”的朴素信念?
而自己呢?自己担起了什么?神尊的尊严?挣脱枷锁的执念?还是……小满的未来?
小满。
这个名字再次浮现,不再是猝不及防的潮涌,而是化作一根冰冷的针,缓慢而坚定地刺入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钝痛。
他的小满。不是棋子,不是工具,不是任何宏大叙事里的一部分。她只是他的女儿。会在院子里对着花草自言自语,会给受伤的雀儿小心翼翼包扎,会在他带着一身夜色与血腥归来时,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然后用那双清澈得看不见一丝阴霾的眼睛望着他,小声说:“爹爹,累了就歇歇。”
她是多么善良。善良到相信这世间总有和解的可能,善良到会为一个素未谋面、只听闻过名字的“梓琪姐姐”求情。
“爹爹,你不要太为难梓琪姐姐,好不好?我听说……她也不容易。”
女儿软糯的请求言犹在耳。那一刻,他心中是何滋味?是酸涩,是温暖,是铺天盖地的恐惧,还是更深重的无力?
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正身处怎样的旋涡。她不知道,她纯净的善意与她注定特殊的命格——“五大阴女之一”——是多么残酷的对照。她不知道,她眼中“不容易”的梓琪姐姐,在未来某个无法回避的节点,可能会因为她这“阴女”的身份,成为不得不与她、与她父亲对立,甚至不得不做出残酷抉择的人。
试想接下来她同梓琪的矛盾总会有激化的那一天。
不是可能,是注定。当女娲的计划推进到需要“钥匙”,当命运的齿轮咬合到那个位置……小满的特殊,梓琪的使命,他顾明远的反抗,喻伟民的野心,林悦的贪婪……所有线索都会绞在一起,形成死结。到那时,梓琪会如何选择?是遵循“天命”,牺牲“阴女”,完成大计?还是违背那根植灵魂的“锦绣同心链”,选择守护一个“敌人”的女儿?
而自己,又会如何选择?是拼尽一切,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护小满周全?还是……在绝望中发现另一条更曲折、更黑暗,或许能同时保全一些东西的路?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哪种选择,面前都是鲜血淋漓。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还是多么希望他们现在还能相处的日子。
这个念头卑微得让他自己都想发笑。相处的日子?小满和梓琪,甚至未曾真正相识。他所奢望的“相处”,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那点虚假的宁静,是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窄桥上,两个注定走向不同方向的人,擦肩而过时,或许能有的、短暂而和平的一瞥。
他希望小满能一直这么善良,这么无忧。希望梓琪在真正知晓小满身份前,能少受些苦,能多保有几分她眼中的光亮。他甚至荒谬地希望,小满那“不要为难梓琪姐姐”的请求,能成为某种无形的羁绊,在未来那场不可避免的冲突中,牵住一丝理性,留下一线……不至于彻底堕入黑暗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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