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杨延昭便是在汤药、昏睡与柴婉儿温柔的陪伴中度过的。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在无人察觉的静默中,拼命吸收着属于“杨六郎”的一切。身体的疼痛逐渐从尖锐变得钝重,记忆的碎片也不再是毫无规律的洪流,而是开始缓慢地沉淀、拼接。他知道了春桃是他的贴身丫鬟,性子活泼;知道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是他幼时和兄弟们一起种下的;知道了父亲杨业近日因边关军务繁忙,大多宿在营中,尚未回府。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与柴婉儿和偶尔来探望的大哥杨延平、三哥杨延光(历史上多为杨延辉,此处沿用民间常见设定)的对话,小心翼翼地确认了眼下的大致时间——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距离那场葬送杨家精锐的“雍熙北伐”还有数年光景。这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至少,他还有时间。
然而,这种认知并未带来多少轻松,反而像是一块更沉重的巨石压在了心头。他知道那些此刻还会笑着叫他“六弟”、“六哥”的鲜活面孔,在既定的未来将会遭遇什么。尤其是当七郎杨延嗣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他房间时,那种感觉尤为强烈。
“六哥!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杨延嗣嗓门洪亮,一身红色的劲装尚未换下,额角还带着汗珠,显然是刚从演武场过来。他毫无顾忌地坐到床边,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杨延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和关切,“你都躺了好几天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还能记得我不?我是你七弟延嗣啊!”
这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让杨延昭有些应接不暇。他看着眼前这张充满勃勃生机的年轻面孔,想到史书中关于他未来被万箭穿身的记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符合杨六郎性格的、略带无奈又带着兄弟亲昵的笑容:“吵什么……还没聋呢。认得,你是老七,烧成灰都认得。”
这话语里的熟稔和一点点调侃,让杨延嗣立刻眉开眼笑,也让他暗中观察的杨延平(大哥)和杨延光(三哥)松了口气。他们之前也听闻六郎记忆有些不清,此刻见他还能与七弟玩笑,心下稍安。
“嘿嘿,认得就好!”杨延嗣兴奋地搓了搓手,“六哥,你赶紧好起来,咱们再去演武场过招!你上次教我的那招回马枪,我练得差不多了,就等你来检验呢!”他说着,还忍不住比划了一下,动作矫健,充满力量。
回马枪……杨延昭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相关的记忆画面,那是杨家家传枪法中的一招绝技,讲究的是败中取胜,于疾退中突然反击,极其凶险,也对使用者的时机把握和腰马力量要求极高。他这具身体对此有着深刻的肌肉记忆,但属于林枫的意识却是一片空白。
“胡闹!”大哥杨延平出声呵斥,他年长几岁,性格更为沉稳持重,“六弟重伤初愈,需要静养,练什么枪?你莫要在这里扰他清静。”
杨延嗣撇了撇嘴,有些不服,但也不敢顶撞长兄。
三哥杨延光则走到床边,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正是杨延昭为了掩护他,才受了这致命的重创。“六弟,感觉如何?那日……多谢你了。”他的话不多,但情谊真挚。
杨延昭摇了摇头,按照记忆中和三哥相处的方式,简短地回道:“自家兄弟,三哥不必挂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兄长,最终落在杨延嗣身上,顺着刚才的话头,既是为了掩饰,也是为了试探,他开口道:“回马枪……讲究的是意到、身到、枪到,七弟你性子急,最易贪功冒进,使用时尤其要注意敛息凝神,假意败退时要真,反击时要狠要快,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这番话一出,杨延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杨延光也微微点头。这番话,确实像是浸淫枪法多年的杨六郎能说出的见解,精准地指出了杨延嗣的毛病。
杨延嗣则瞪大了眼睛:“六哥,你这不是记得挺清楚的嘛!”
杨延昭心中微凛,知道自己可能表现得“恢复”得太快了,连忙用手扶住额头,做出些许疲惫和痛苦之色:“只是……隐约有些印象,具体如何发力运劲,却模糊得很了……”
见他如此,杨延平立刻道:“好了,让六弟休息吧。老七,你跟我出来,别在这里吵嚷。”说着,便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杨延嗣离开了。
杨延光又嘱咐了几句“好生休养”的话,也随后离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杨延昭靠在床头,后背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刻,他完全是在凭借记忆碎片和超强的观察力、模仿力在应对。与这些朝夕相处、熟悉无比的兄弟打交道,远比面对佘太君和柴婉儿更为凶险,任何一点细微的差别,都可能引起怀疑。
他必须尽快真正地“熟悉”这个环境,熟悉这个家。
又休养了一日,感觉身体稍稍有了些力气,他便向柴婉儿提出,想下床走走,只在院子里活动。柴婉儿起初坚决不同意,但拗不过他看似温和实则坚持的态度,又见他的确气色好转了些,最终只好妥协,和春桃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走出了那间躺了数日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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