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启动后的第一个周一，“小薇文创”工作室的门被阳光撞开时，顾妍正举着个扩音喇叭喊：“小王！把老周的录音笔充电！阿瑶！上次画的张师傅修鞋摊速写，宏远那边要高清图！”她的声音里裹着雀跃，像刚喝了陈伯熬的甜糖水，连平时总皱着的眉头，此刻都舒展开，眼角的笑纹里都藏着光。
工作室比以前热闹了三倍。林薇新组建的“老巷故事挖掘组”就占了靠窗的半片区域——刚毕业的小姑娘小夏，正趴在桌上对着录音笔傻笑，里面是老周讲“染坊蓝布晒在竹竿上，被风吹得像海浪”，讲到激动处，老周模仿起当年染坊的吆喝声，粗哑的嗓音里带着点跑调的得意；负责整理老物件的阿杰，是张师傅介绍来的，以前在老巷开过小卖部，对巷子里的人和事门儿清，此刻正拿着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跟小王说“这是1992年的‘江城牌’饼干盒，我小时候偷拿家里的粮票，就为了换里面的动物饼干”。
林薇坐在工作台前，手里翻着刚整理好的“老巷声音集”策划案——这是和宏远合作的第一个重点项目，要把老巷的声音做成文创：张师傅修鞋时锥子穿透皮革的“噗”声、陈伯熬糖水时糖稀冒泡的“咕嘟”声、阿婆磨豆浆时石磨转动的“咕噜”声，还有老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甚至是下雨天雨水顺着老砖墙缝往下滴的“滴答”声。每段声音后面，都要配一段故事，印在随声听的外壳上，外壳用的是老巷拆迁时剩下的旧木板，带着天然的木纹，像把老巷的温度握在手里。
“薇姐，你看这段！”小夏举着录音笔跑过来，马尾辫甩得像只快乐的小松鼠，“老周说他年轻时，染坊的蓝布晒在巷子里，隔壁裁缝铺的李裁缝总偷偷剪一小块，给顾客做衣服的内衬，说‘这蓝布颜色正，衬得人精神’，后来被老周发现了，两人还吵了一架，晚上又凑在一起喝了半斤白酒，和好如初了！”
林薇笑着接过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老周的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沙哑，却把当年的热闹说得活灵活现，连两人吵架时的语气，都像在眼前：“我当时指着他鼻子说‘你这老东西，偷我布！’他倒好，举着剪刀说‘我这是帮你宣传！顾客问起内衬，我就说老周染的布，比城里的好！’”
“把这段加进‘染坊声音’里，”林薇把录音笔还给小夏，指尖在策划案上划了道线，“再配张李裁缝偷偷剪布的速写，阿瑶画这个肯定拿手——让她把李裁缝偷剪布时，眼睛瞟着巷口的样子画出来，那是怕被我发现，紧张呢！”
小夏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林薇刚想继续看策划案，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是江屿来了。他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装着林薇爱吃的“老巷糕点铺”的桂花糕，还有两杯热拿铁，杯盖是他昨晚用边角料刻的小铜铃，轻轻一按，能发出“叮铃”的轻响，像老巷里的风在打招呼。
“刚从宏远的工厂回来，”江屿把拿铁放在她桌上，指尖蹭过她面前的策划案，“刘经理说‘老巷声音集’的外壳木板，他们已经准备好样品了，用的是老巷拆下来的榆木，你下午可以去看看，顺便跟他们确认下刻字的字体。”他顿了顿，从纸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个小巧的录音笔，“这个给你，上次你说采访时，老巷的风太吵，这个带降噪功能，我试过了，录阿婆磨豆浆的声音，连石磨里黄豆滚动的细节都能录进去。”
林薇拿起录音笔，机身还带着江屿的体温，像块暖乎乎的小石子。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带着点红血丝——昨晚他接了个上海的展陈设计项目，加班到凌晨，却还是记得她抱怨过录音笔的问题，记得她爱吃的桂花糕，记得她今天要去宏远看样品。
“你不用总惦记这些的，”林薇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温水的棉花，“你自己的项目也很忙，别太累了。”
“不累，”江屿伸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软乎乎的，“你做这些‘老巷故事’，比我做任何展陈都有意义，能帮上忙，我高兴。”
下午从宏远回来，林薇带了块榆木样品，放在工作室的中央桌上。大家围过来，阿杰用手摸了摸木板的纹路，说“这是老榆木，我家以前的门板就是这个，摸着手感就不一样，带着老巷的气儿”；小王则拿出砂纸，轻轻磨了磨木板的边缘，说“要把边缘磨得像张师傅的修鞋摊桌面一样光滑，这样顾客拿在手里，才像摸了几十年的老物件”；阿瑶趴在桌上，对着木板画速写，说“要在木板上刻个小小的老槐树，再刻上‘老巷声音’四个字，字体用手写体，像老周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却亲切”。
工作室里的气氛像刚熬好的糖水，甜丝丝的，带着股向上的劲儿。林薇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突然想起刚开工作室时，这里只有她和顾妍两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货架发愁，连第一批铜铃铛的打样费都要算着花，每次遇到问题，她都要躲在里间的小办公室，深呼吸好几次才敢出来。而现在，她能带着团队和宏远谈判，能从容地教小夏怎么和老巷的老人聊天，能准确地说出张师傅爱抽的烟、阿婆爱喝的茶，甚至能在宏远的会议室里，坚定地说“老巷的故事不能简化，每个细节都是它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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