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枢纽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如同某种史前巨兽沉睡时的鼾声，掩盖了管道内细微的动静。龙渊和巴克斯在狭窄的金属通道中一前一后匍匐行进，动作缓慢而精准，像两只在岩缝中求生的蜥蜴。巴克斯凭借其对气流和空间的独特感知在前引路，他能提前数米感知到管道的弯折、积尘的厚薄，甚至能隐约辨别出某些区域空气中混杂的、不属于正常循环系统的微弱化学气味或能量残留——这可能是隐藏传感节点的警示。
龙渊紧随其后，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战术电脑，不断将巴克斯提供的零碎信息与脑海中的立体地图进行比对、修正。同时，他将【顺风耳】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丝线，主要投向管道下方和四周，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可能代表搜查队接近的规律振动或人声。巴克斯提到的那个靠近能源枢纽的废弃节点，是他们当下唯一已知的相对安全区。
“就在前面，”巴克斯在一个布满锈迹和灰尘的T型接口处停下，指着侧面一个几乎被厚重油污覆盖的圆形格栅，声音压得极低，“后面是个老旧的加压检修腔，废弃很久了，气流几乎是死的，灰尘积了这么厚。”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厚度。
龙渊仔细观察。格栅的固定螺栓锈蚀严重，边缘结满了黏连的污垢和蛛网，显然许久未曾动过。他示意巴克斯保持警戒，自己则从工具包中取出小巧的破拆工具，用布包裹住扳手以减少声音，开始小心翼翼地与锈死的螺栓较量。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被能源枢纽的轰鸣完美吞噬。
几分钟后，格栅被无声地卸下。一股混合着浓重霉味、陈年机油和金属氧化气息的浑浊空气涌出，令人作呕。后面是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柱形空间，壁上布满了早已停用的老式压力表、断裂的线缆和不知用途的阀门口，地面堆积着损坏的零件和厚厚的尘埃。这里像是基地生长过程中脱落的一块死皮，被时间遗忘。
两人迅速钻入，并小心地将格栅恢复原状。空间逼仄，仅能让他们背靠冰冷的弧形壁面蜷腿坐下，但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直接威胁。
压抑的寂静中，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和外界持续传来的嗡鸣。巴克斯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寒冷，而是劫后余生与持续恐惧交织下的生理反应。他抱着膝盖，眼神有些涣散地望向虚无的黑暗，之前的亡命奔逃消耗了他太多精力，此刻稍微放松，一直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便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们…‘进化神殿’…”巴克斯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梦魇般的恍惚，“他们…根本不是在研究…是在‘制造’…用活生生的人…当材料…”
龙渊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打断。他需要信息，任何信息。而巴克斯，这个罪孽的罪孽目击者，他饱含痛苦的叙述本身，就是最真实的情报，也能进一步印证这个地狱的本质。
“我见过…见过‘分解池’…”巴克斯的眼神充满恐惧，双手无意识地攥紧，骨节发白，“那些…那些被认为没有‘进化潜力’或者实验失败的…被直接推进去…一种…绿色的粘液…冒着泡…人掉进去…就像糖块掉进水里…几分钟…就只剩下骨头…连骨头都在慢慢溶解…他们管这个叫…‘资源回收’…” 他的声音哽咽，胃部一阵翻腾，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还有…‘嫁接车间’…”他继续道，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他们把变异生物的肢体…或者…或者其他实验体身上剥离下来的器官…强行连接到活人身上…用能量场刺激融合…大部分人…大部分人都死了…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因为排异反应变成一堆烂肉…但…但偶尔会有‘成功’的…我见过一个…身上长出了类似甲壳的东西，力气大得吓人…但眼神…眼神已经空了…变成了只会服从命令的怪物…然后被他们编入‘清道夫’部队…”
龙渊面无表情地听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样本存储区里那些立式培养罐，那些在营养液中沉浮的、形态各异的“产品”。巴克斯的描述为那些冰冷的容器注入了血腥的内容。这里是一个高效、冷酷、规模庞大的生命重塑工厂，伦理和人性在这里是被首先剔除的杂质。
“最可怕的…是‘意识熔炉’…”巴克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他们把多个实验体的意识…用某种仪器强行抽取出来…塞进一个特制的容器里…让他们互相吞噬、融合…据说…是为了制造更强大的‘指挥官’或者…承载特殊异能的容器…我躲藏的管道有一次经过那边…听到了…无法形容的声音…不是惨叫…是…是无数灵魂被撕碎、挤压、搅拌时发出的…最彻底的绝望…”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泪水，混合着污垢在脸上留下泥泞的痕迹。“那些白袍的研究员…他们记录数据的时候…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天气报告…偶尔还会因为某个‘有趣’的反应而露出微笑…那些守卫…处理‘废弃物’的时候…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流水线上工作…他们…他们都疯了！这里就是个疯人院！一个披着科学外衣的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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