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社檐角的雨珠还在断断续续滴落,林星遥将那张写着心意的便签纸揉成紧实的小团,指尖捏得发白,才把它塞进帆布包最底层——那里还压着半块发硬的薄荷糖,是三年前画展上,苏砚深随手放在她画架旁的,她一直没舍得扔。
她起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凉透的青瓷茶杯,淡绿色的茶水瞬间泼洒出来,在米白色桌布上晕开不规则的水渍,像幅失了调的水墨画。
“哎呀,您没事吧?”服务员快步过来,手里拿着干布。
林星遥连忙摇头,指尖并拢在胸前轻轻弯了弯,又指了指桌布,唇瓣无声地动着,比出“抱歉”的口型。
服务员愣了愣,随即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来收拾就好。”她却红了耳尖,攥紧帆布包带,几乎是逃一般地快步走出茶社。
初秋的雨还带着凉意,细密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她此刻杂乱的心跳。
她没走主干道,反而绕到茶社对面的梧桐树下——这里正是苏砚深刚才停车的位置,柏油路面上还留着一滩浅浅的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枝桠。
她从包里掏出速写本,坐在长椅上,冰凉的雨水浸透了薄裤,她却浑然不觉,铅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
她想把苏砚深刚才坐在对面的样子画得更清晰些:深灰色西装领口的褶皱,捏着茶杯时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有望向窗外时眼底淡淡的疏离。
可落笔时,笔尖却不受控制地在他的眉峰处添了一笔柔和的弧度,又在眼底加了点浅浅的阴影——这样一来,画里的人竟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些她臆想中的温和。
她盯着画纸,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用指腹轻轻蹭掉多余的铅灰,像是在纠正自己不合时宜的幻想。
不知过了多久,帆布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微信消息,字体加粗,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砚深的助理刚联系我,下周一上午九点去民政局,你提前把身份证、户口本准备好,不许出任何岔子,林家能不能渡过难关,就看这次了。”
林星遥握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反复敲打,删了又改,最后只敲出一个简洁的“好”字。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仿佛能看到母亲松了口气的样子——母亲从来没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问过她为什么对着苏砚深的照片发呆,在她们眼里,她这个“沉默的女儿”,只要安分地完成联姻就够了。
收起手机时,一阵稚嫩的笑声传来。她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小男孩正踮着脚,想把手里的橘子味硬糖递给旁边扎羊角辫的女孩,却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糖块滚进积水里,瞬间化了半边。
男孩瘪着嘴要哭,女孩却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的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又用袖子帮他擦掉脸上的雨水,动作笨拙却认真。
林星遥看着这一幕,眼眶突然发热。她想起十五岁之前的自己,也曾这样叽叽喳喳地和父母分享糖果,会抱着妈妈的脖子撒娇,会在课堂上举手回答问题。
可那场莫名其妙的持续高烧后,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从那以后,她成了亲戚口中“安静懂事”的孩子,成了同学眼里“孤僻的怪人”,只有画笔能替她说话——画春日的樱花,画夏日的蝉鸣,画秋日的落叶,直到遇见苏砚深,她的画纸里,才第一次有了固定的主角。
雨渐渐小了,风里多了些桂花的甜香。
林星遥收起速写本,撑着伞往家走。路过街角那家开了二十年的花店时,她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一束白色桔梗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雨珠,像极了她今天穿的米白色针织衫领口,那颗精致的珍珠纽扣。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花店的门。
“小姑娘,想买点什么?”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戴着老花镜,手里正修剪着玫瑰。
林星遥走到桔梗花前,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又指了指花束,对着老奶奶弯了弯眼睛。
老奶奶立刻明白了,笑着说:“要一束桔梗花是吧?这花好,干净又雅致。”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牛皮纸把花束包好,还从旁边的桶里抽出一支淡紫色的满天星,插进花束里:“给你加支满天星,配着好看。”
林星遥连忙点头,从钱包里拿出零钱,双手递过去,又对着老奶奶深深鞠了一躬。
回到家时,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母亲留下的一张字条,压在茶几上的果盘下:“晚饭在冰箱里,热一下就能吃。”
她把桔梗花插进客厅的青花瓷瓶里,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这里是她的小世界,墙上贴满了她画的风景:春日里开满油菜花的田野,夏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秋日里铺满银杏叶的小路,冬日里覆着白雪的屋顶。
只有书桌最下面的抽屉,藏着她的秘密——那本画满苏砚深的速写本,还有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她收集的“念想”:半块薄荷糖,画展的门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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