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朱仝一行,柴进回到内室,已是四更天。
听竹轩中,小衙内已然熟睡,只是睡得很不安稳,时而惊悸抽搐,眼角犹带泪痕。两个老妈妈守在床边,轻拍安抚。
柴进站在床前,看着孩子稚嫩的脸,摇头苦笑:“稚子何辜,卷入这般算计。”
他轻轻为孩子掖好被角,对妈妈低声道:“好生照看,明日多备些安神的汤水。”
次日清晨,柴进便挑选得力可靠的心腹家人,备好舒适车马,车内铺了厚厚软垫,又备了玩具吃食,亲自送往太守府。
车马行至府衙后门。刘锡早已得报,亲自迎出。
当他看到从车中抱出的、虽然面色苍白但完好无损的玉哥儿时,这位一向沉稳的知府竟也眼眶发红,紧紧将孩子搂在怀中。
“爹爹……”孩子小声唤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锡连声道,随即看向柴进,神色复杂,“柴大官人,此事……”
柴进深深一揖:“府尊明鉴,昨夜有我故交友人,为赚得朱仝与他们走,特将玉儿撸去,置于柴某府上,逼迫朱仝。柴某未能详查,皆是柴某之过。衙内受惊,柴某愿承担一切责罚。”
刘锡见柴进坦荡说出实情,亦知柴进与梁山千丝万缕的联系。如若深究下去,恐怕会牵扯出更大的麻烦,让沧州永无宁日。
于是权衡利弊,见孩子既已平安归来,他最终长叹一声。
“罢了……大官人请起。此事……本官会妥善处置。”
这话,便是按下不究的意思。
然而,内宅之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刘夫人见爱子归来,一把抱过,上下查看。
她见孩子虽无外伤,但眼神躲闪,小手冰凉,问话时反应迟缓,不复往日活泼机灵,显然受了极大惊吓。
夜间,这娃儿更是时常惊醒哭闹,瑟瑟发抖。
她心疼得肝肠寸断,搂着孩子便是一通哭骂。
先骂朱仝:“那红脸贼囚!看着仪表堂堂,美髯过腹,活脱脱关云长模样,谁知竟是忘恩负义之徒!”
“老爷待他何等宽厚?免他苦役,让他陪伴玉哥儿,何等信任!他竟勾结匪类,劫我孩儿,险些害了性命!真真猪狗不如!!”
又骂柴进:“还有那柴进!自称什么‘小旋风’,‘当世孟尝’,仗着祖上荫庇,专收留藏匿些江湖亡命、不法之徒!”
“我看他就是个招灾惹祸的根苗!结交的尽是强寇歹人,如今竟敢将祸事惹到知府头上来!什么丹书铁券,保的是他柴家,害的是别人家孩儿!”
她越骂越气,将房中瓷器摔了好几件。
丫鬟婆子吓得跪了一地,不敢作声。
刘锡被夫人哭闹得心烦,入内劝解道:“夫人息怒,且低声些。柴进此人,背景特殊,与梁山……关系匪浅。”
“如今本州商贸,茶盐丝帛,多有仰赖其处。他势力盘根错节,在沧州经营数代,轻易动他不得。此事……暂且压下吧。”
刘夫人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拭去眼泪,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母兽护犊般的狠厉。
“老爷是怕得罪人,怕乱了你的太平官帽!他们敢做初一,我们便不能做十五?老爷不便出手,难道就不能借他人之力?”
刘锡心中一动,屏退左右,低声问:“夫人有何主意?”
刘夫人眼中闪过恨色,压低声音:“老爷可记得高廉那厮?”
“自然记得,他当年还是我手下的通判。”
刘夫人道,“妾身听闻,当年高廉的岳父殷员外,因贪图王伦的茶楼产业,便勾结清池县县令赵金杰,诬陷王伦,将其下狱,欲置其死地,结果却逼反王伦,将那赵金杰杀了,此事是不是真的?”
“确有其事!”刘锡点头道。
“这不结了,那高廉如今想必是对王伦也忌惮不已,且妾身听说,那柴进当年亦曾资助过王伦,以至于王伦方能如此迅猛崛起。”
“老爷何不修书一封,暗中递予高廉,将柴进如何包庇贼寇、与梁山往来之事如实相告?”
“你是想让那高廉去动柴进?”刘锡问道。
“自是如此,那高廉有法术在身,朝中又有高太尉这般靠山。届时,由他出手对付柴进,无论成与不成,都与老爷无干。即便将来梁山问罪,也有高廉和他背后的高太尉顶着。”
刘锡在房中踱步良久。夫人之话,虽夹带私愤,却也点出关窍。
柴进与梁山勾结日深,已成地方一患,自己确有力难及之处。
高廉与王伦有旧怨,且有靠山,手段狠辣,正是借力打力的绝佳人选。即便事有不谐,也可将干系推脱干净。
“罢了,便依夫人之言。”刘锡终于下定决心,回到书房,亲自用暗语修书一封,备述柴进“交结巨寇梁山,藐视王法,恐成地方大患”云云,封好后唤来一名绝对心腹,令其乔装改扮,星夜送往高唐州。
却说高唐州知府高廉,此刻心情亦是阴郁。
他那岳父殷员外,自那年贪图王伦茶楼不成,反被王伦手下的朱贵、杜迁等人设计擒拿,于荒山野岭中吊了一夜,虽侥幸捡回性命,却落下严重的心悸风寒之症,身体一直垮着。
前些时日,他听闻王伦率领梁山大军横扫淮西,连破重镇,生擒李助,逼走王庆,声势如日中天。
这殷员外本就心虚惊惧,闻此消息,更是日夜不安,仿佛看到王伦那把利剑随时会悬到自己头上,不过旬日,竟在惊惧交加中一命呜呼。
高廉与内弟殷天锡刚刚办完丧事,心中对王伦乃至与王伦关系密切的柴进,正是恨意翻涌、无处发泄之时。恰在此时,接到了刘锡这封暗藏机锋的书信。
书房内,烛火摇曳。高廉看完信,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将信递给一旁咬牙切齿的殷天锡。
殷天锡草草看完,猛地一拍桌子:“姐夫!刘知府所言甚是!那柴进老儿,仗着祖上虚名和几个臭钱,专一收留包庇与咱们作对的贼胚!”
“王伦那狗贼当年能成事,没少得他资助!此等人物,分明就是梁山放在咱们眼皮底下的钉子、钱袋子!不除之,难消我心头之恨,也难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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