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把玉笋背起来的时候,才真切感受到她到底有多轻。
不是那种健康的纤瘦,而是一种被掏空后的虚浮。背在背上,像背着一捆晒干了的芦苇,骨头硌着他的肩胛,僧袍下几乎摸不到什么肉。她的手臂软软环在他脖颈前,没什么力气,全靠他用双手托着她的腿弯固定。
但她还是坚持自己抱住了那棵变异树。
树不高,三尺有余,根系离土后被薛驼子用特制的油布和麻绳紧紧捆扎成一个小捆,斜背在玉笋身后。她双手反扣着树捆,下巴抵在粗糙的树皮上,眼睛半睁半闭,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比之前沉稳了一些。
“走了。”玄真子低声道,迈开步子。
脚下是沉骨坡坚硬嶙峋的地面,每一步都踩在碎骨和怪石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薛驼子走在最前,手里那根剥皮树枝已经换成了更结实的短木杖,一边探路一边警惕地扫视四周渐散的晨雾。
黎明的灰白光线穿透雾气,将整片落星泽染上一层病态的铅灰色。能见度比夜里好些,大约二十丈,但依旧看不清远处的地貌,只有影影绰绰的枯木、泥沼和漂浮的鬼面莲。
“往东南。”薛驼子辨别方向,“绕过前面那片‘哭魂潭’,有条隐蔽的兽径可以通往落星泽边缘。出去后是‘葬风谷’,虽然也是险地,但至少没有这么多毒雾和泥沼。”
“影组织会想不到那条路吗?”玄真子问。
“会想到,但来不及完全封锁。”薛驼子咬牙,“地脉震荡打乱了他们的布置,现在整个落星泽的地气都是乱的,他们的大型阵法运转不灵,只能靠人力搜捕。我们只要赶在他们调集足够人手围堵之前冲出去,就还有机会。”
玄真子不再多问,节省力气专注于脚下。
玉笋伏在他背上,一直没说话。她能感觉到玄真子每一步的发力、每一次呼吸的节奏,甚至能感觉到他后背渗出的微汗透过两层僧袍,濡湿了她的前襟。
同息效应在缓慢恢复。
虽然微弱,但足够让她感知到他的疲惫——回元丹的药效已过,虚脱感正在反噬,他此刻完全是在靠意志力硬撑。
她的手臂紧了紧,想替他分担一点重量,却发现自己连收紧手臂的力气都欠奉。
只能更轻地靠着他,尽量减少自己的晃动,让他走得更稳些。
变异树捆在她身后,根系处的油布包裹里,两枚精粹石紧紧贴着树干。她分出一缕心神,维持着能量桥的稳定。树木很安静,没有因为离土而剧烈挣扎,只是叶片偶尔会轻轻颤动,仿佛在感应周围环境的变化。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水域。
水色漆黑如墨,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面打磨光滑的黑曜石镜子。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惨白色花朵,花瓣细长如人指,花心处有一点幽绿的光,正随着某种韵律明灭。
哭魂潭。
“绕左边。”薛驼子压低声音,“千万别靠近水边三丈内。潭里有‘摄魂水母’,透明的,看不见,触须能伸出水面五丈,沾上一点就能抽干人的三魂七魄。”
玄真子点头,脚步偏转,紧贴潭边那片稀疏的枯木林边缘行进。
玉笋却忽然抬起了头。
她盯着那片漆黑的潭水,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玄真子察觉到她的异样。
“……水里有东西。”玉笋声音很轻,“不是水母。”
话音刚落。
“哗啦——!!!”
潭心处,黑色水面猛地炸开!一道粗大的、布满吸盘的暗紫色触手破水而出,带着腥臭的粘液,闪电般卷向三人!
不是水母的透明触须,是某种更庞大、更凶悍的东西!
薛驼子反应极快,短木杖往前一戳,杖尖爆开一团青色药雾,试图阻挡。但那触手完全无视药雾,直直穿过,末端裂开一张布满细密利齿的环形口器,直扑薛驼子面门!
玄真子想动,但背着玉笋和树,动作慢了一瞬。
就在触手即将咬中薛驼子的瞬间——
玉笋反手从身后树捆里,抽出了一根暗金色的细小枝条。
那是变异树主动断裂、递给她的一根分枝,约莫筷子粗细,两尺来长,末端尖锐如针。
她没用什么力气,只是对着那根触手,轻轻一划。
动作随意得像拂开一片落叶。
枝条尖端触及触手的瞬间——
“嗤。”
没有巨响,没有火光。
那根碗口粗、布满吸盘和利齿的触手,如同被最锋利的无形刀刃从中剖开,整齐地裂成两半!切口处光滑如镜,没有流血,只有一股墨绿色的浓稠液体涌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触手后半截疯狂抽搐,缩回潭中。前半截则“啪嗒”掉在地上,还在兀自扭动。
潭水剧烈翻腾,水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充满痛苦的嘶吼,随后迅速远去,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薛驼子还保持着持杖格挡的姿势,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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