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冬一夏。地里的庄稼再次成熟,他弯腰收割,捶打脱粒,将那些饱满又或是干瘪的谷物,再次酿成了浑浊的新酒。酒是劣酒,却足够烈,灼烧着喉咙,也灼烧着空荡的肠胃。醉了,或许就能忘记时间的流逝?忘记那无望的等待?
他再次坐在树下,对着又一次垂落的夕阳独酌。又一个身影,踏着沙沙作响的荒草,沉默地走来,坐在他身旁那个早已空置了许久的位置上。没有言语,来人直接拿起地上的酒囊,拔开塞子,仰头痛饮,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我认识你。”张天落的声音因久未言语和酒精的侵蚀而显得异常干涩。
来人点头,面容在夕阳余晖中显得坚毅而沧桑。
“你是白部。”
白部再次点头,眼神复杂。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张天落重复着对荆云说过的话,仿佛这是一句咒语。
白部依然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你怎么会……你怎么可能……”张天落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长城下的烽火、冰冷的戈矛、为救他而泼洒出的滚烫鲜血……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
白部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叹息沉重得仿佛穿越了生死界限:“是你让我来到这里的。”
张天落死死盯着他:“我为什么让你来?”
“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不会出现了。”白部的回答,与当年的荆云如出一辙,冰冷而绝对。
张天落沉默了,胸腔里堵得发慌。他问了一个更尖锐、更残酷的问题:“你应该死了。在长城下,为了救我。”
“是的,那是我的宿命。”白部的目光投向远方,深邃得像一潭古井,“但宿命,并不妨碍我此刻站在你面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陈述一个古老家族的箴言,“白家血脉,起于守护,启于征伐。从先祖戍卫长城开始,便注定了‘启’这一支的宿命轨迹。守护,直至战死。”
“所以……我的出现,也改变不了你的结局?”张天落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的悲哀。
“连我自己都已接受,你又何必执着?”白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勘破生死后的淡然,甚至有一丝怜悯,是对张天落,或许也是对他自己。
那一日,两人喝光了囊中所有的酒,再无多余话语。在这时空错乱之地,连最浓烈的情感、最深刻的生死,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稀释、淡化,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又一年在麻木的等待中流逝。张天落渐渐明白,他等待的或许并非某个特定的人,而是那个无法放下的自己,是那个关于使命、关于轮回、关于“钥匙”的执念本身。他几乎要与这棵古树、这片荒原融为一体,成为另一个等待中的化石。
直到那一天,第三个人,踏着深秋枯黄的荒草,分开凝滞的空气,而来。
“他不会来了,所以我来了。”
张天落闻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击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站在那里,一袭玄黑龙纹深衣,仿佛披着一片浓缩的夜色,宽大的袖摆与衣袂在微风中纹丝不动,自有重逾千钧的威仪。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上隐约可见“太阿”古篆,森然之气迫人眉睫。面容比张天落记忆中咸阳宫惊鸿一瞥时更加年轻,棱角分明如斧凿刀刻,眉宇间却已凝聚着睥睨四海、驾驭八荒的帝王威仪,不容直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寒如万古冰渊,清晰地倒映着张天落沾满泥土、惊愕莫名、甚至带着一丝惶惑的脸庞。
“你……”张天落的手指本能地摸向腰侧,却只触到粗糙磨手的麻布衣衫。他猛地低头,看到自己破烂的衣襟、沾满泥土和耕作痕迹的双手,一股强烈的荒诞感与眩晕感袭来——那个意图刺秦的悍勇刺客身份,早已被这漫长无尽的等待磨蚀殆尽,只剩下一个野人般的躯壳。
嬴政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难以捉摸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冷漠:“不必找了。你的鱼肠剑,在咸阳宫的秘库中,与太阿为伴。”他自顾自地坐在张天落对面那半截早已腐朽不堪的树桩上,姿态从容得仿佛身处九重宫阙。竟从玄色袖袍中取出一只温润剔透的精致玉杯,与这荒蛮环境格格不入,然后给自己斟满了粗陶罐里那浑浊的劣酒,浅啜一口,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此酒虽浊,倒也别有一番野趣。”
张天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世界的基础规则仿佛都在崩塌。嬴政的出现,比之当年老子骑牛出关的传说,更加荒谬绝伦,更加挑战他认知的极限!
“你……为何而来?”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他的喉咙。
“为你而来。”嬴政的目光如实质般压来,重若山岳,仿佛要将他里里外外彻底看穿。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几乎成了张天落面对这些不速之客时唯一的、苍白无力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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