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村口大榕树下已成了新的集市。
村民们三五成群,对着那片狼藉指指点点,议论的中心,正是那个灰头土脸、道袍被熏得漆黑的格物真人。
不过他非但没有丝毫狼狈,反而像个在自家宝库里寻宝的富翁,半跪在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仪器的残骸。
“不可思议……完全的逆向法则熵减……”他旁若无人地念叨着,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数据模型必须重构,宇宙的基本法在这里出现了褶皱!”
村民们听不懂,只觉得这疯道士比村里那九个老疯子加起来还要有趣,哄笑声此起彼伏。
李牧站在人群外,胃里翻江倒海的余韵还未消散,药王爷爷的“补药”劲力十足,此刻他眼中的世界依然带着一层奇异的光晕。
格物真人身上那股代表“活物”的微光黯淡而混乱,而他手中那截炸断的铜线,却莫名萦绕着一缕比他本人更强烈的、死寂般的黑气。
就在这片喧闹中,一个身影的出现,让所有的声音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瞬间归于沉寂。
那是一位老者,身形并不高大,手里拄着一根不知由何种野兽脊骨制成的白色拐杖,他双眼浑浊,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陈年旧雾,脸上深刻的皱纹里,藏着的是知识带来的诅咒,而非岁月留下的慈祥。
是村长爷爷。
村长一到场,方才还兴高采烈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低下头,恭敬地让出一条路,他的威严与屠夫爷爷的霸道、画匠爷爷的随性都不同,那是一种根植于岁月与智慧的、不容置疑的份量。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爆炸的现场,又落在那位兴奋的道士身上,平静地开口:“你来了。”
那语气,仿佛不是初见,而是等待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约会。
格物真人猛地抬头,见到了救星一般,激动地捧着一堆零件冲了过来:“前辈!您就是此地的主事者?贫道有重大发现!关于法则的逆向……”
村长完全没有理会他滔滔不绝的“伟大发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越过格物真人,径直望向了李牧。
“药王的‘补药’,滋味如何?”
平淡的问话,却让李牧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恭敬地答道:“回村长爷爷,很难受,但……好像看东西清楚了些。”
村长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就在这时,一阵凄惶的哭喊声从村道上传来,一位姓孙的老婆婆跌跌撞撞地跑来,一把抓住村长的袖子,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
“村长!村长救命啊!我……我又梦到了!昨晚又是那个梦!”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到处都是又冷又黏的黑水,要把我淹死了……耳朵边上,全是听不懂的话在咕哝……救命啊……”
又是噩梦。
李牧心里一沉。
他看向孙婆婆,在药力残留的“灵视”下,景象无比清晰——一缕病态的、如同在阴暗角落里长出的发霉蛛网般的灰色气息,正死死缠绕在老婆婆的额头上,随着她的哭泣微微蠕动。
“村长爷爷,”李牧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孙婆婆的头上……有一团灰色的东西,像……像发霉的网。”
话音刚落,村长那双始终浑浊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他深深地看了李牧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清他魂魄的颜色。
“跟我来。”村长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这是李牧第一次被允许进入村长的家。
屋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桌椅床铺,四壁空空,只挂满了用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卷轴和一排排刻着字的竹简,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皮革与墨迹混合的干燥气息。
村长从墙上取下一张巨大的兽皮卷,在空旷的地面上缓缓摊开。那是一张大墟的古老地图,山川河流的走势与现在颇有出入,上面用朱砂和不知名的矿物颜料,标记了许多李牧看不懂的符号。
格物真人竟不请自来,探头探脑地跟了进来,他似乎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将那些爆炸残骸组装成一个奇形怪状的简易“探测仪”,在地图上乱晃。
“能量反应……此处微弱……此处也微弱……”他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探测仪的指针坚定地指向了墙角村长用来喝水的一只粗陶茶壶。
“高能反应!前辈,您这壶里有古怪!”
村长连头都懒得回,只是无声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鄙视,比任何斥责都来得更重。
村长没有理会格物真人的胡闹,他伸出干枯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几个被朱砂圈出的红点上。
“不止孙婆婆。王铁匠、赵木匠、李寡妇……这几天,住在村子东边的老人,都做了类似的噩梦。”
李牧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那几个红点都集中在村庄东侧的区域。
最后,村长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一个被黑色颜料反复涂抹、圈起来的标记上。
那是一口井的符号。一口早已废弃的古井。
“腐烂,是从井里开始的。”
村长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响起,仿佛是从古井深处传来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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