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朱由崧话语刚落,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水面,瞬间激起层层暗流。
方怡与石榴脸色同时一变,庭院中屋舍内,几声惊呼悄然传出,旋即又被寂静所淹没。这并非是她们刻意窥探,而是福王所提出的建议,其态势如雷霆冲破云层,直接击中神龙教的根基命脉,即便无意听闻,也难以掩饰内心的震动。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交汇不过瞬间,却已完成千言万语的交流。她们不再理会屋内弟子的骚动,神情凝重如铁,说道:“王爷此议,我等不敢答应——并非不愿,实在是无权代表神龙教做决断。”
“无妨。”福王笑容温和,目光却始终不离二人神情,“本王并不急于一时。只希望神龙教能够深思熟虑。此建议出自真心,绝无虚假。”
他心中明白:方怡、石榴虽在教中掌管事务,终究不过是乐安长公主朱徽媞手中的棋子,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若她们竟然迫不及待地与自己商谈国策级别的密约,反倒显得神龙教轻率浮躁,缺乏长远谋划。如今她们面露惊恐,继而审慎地拒绝,正说明她们知晓此建议的分量——既然明白利弊,就并非平庸之辈。
真正掌控局势之人,从不轻易落子;而能够感知棋局即将变化之人,才足以成为对弈的对手。
见福王神情坦然,方怡略微思索,开口道:“王爷的诚意,我等已感受到。然而此事关系重大,牵涉到‘国中之国’格局的重新构建,并非我等可以擅自做主。但若王爷愿意说明初衷——为何唯独选择神龙教?期望得到何种回应?或许可以帮助我等在转呈教主时,多增添几分说服力。”
“这个……”福王微微停顿。
并非是不能说,而是心中疑虑渐生:你既然声称无权决定,又何必追问动机?若真的无力参与决策,多问一句都是多余;若有意试探底线,则其态度模糊不清。
正当他迟疑之时,站在福王身后的军师鬼脸儿杜兴轻轻向前迈了半步,话语中带着锋芒:“方怡女侠,你说无法代表神龙教商议合约,那么依你之见,谁可以承担此重任?”
“唯有神龙教主。”方怡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退缩,“然而王爷想见教主,空口无凭难以取得信任。必须有切实的行动,才能开启沟通的途径。”
“岂有此理!”杜兴冷笑一声,“王爷亲自来到此处,已经是极大的诚意。难道还要降低身份,行献宝叩门之礼不成?”
谈判之道,首要注重气势。杜兴身为谋士,深知先声夺人的重要性。即便己方处于求和的态势,也不可在表面上示弱。否则步步退让,最终将失去所有主动权。
然而方怡的神情逐渐平静,仿佛早已看穿这场心理博弈:“王爷固然是大明宗室,地位尊贵;可神龙教主,乃是统御天下隐秘势力的主宰。二者地位对等,并非上下之分。况且——”
“况且什么?”福王亲自追问。
“况且,”她缓缓抬起眼睛,目光如刀刃般锋利,“即便我等愿意代为传递消息,消息到达教主手中,短则一年,长则两年。其间变化难以预测,秘密难以保全。或许还未等到批复,全教上下便已尽人皆知。”
“届时王爷所面对的,便不只是神龙教主一人,而是整个神龙教的意志。”
“整个神龙教的意志?”福王目光微微一闪,扫视那座寂静无声的黑屋——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耳目,是否已在心中权衡利弊?
“正是。”方怡语气坚定,“若想迅速见到教主,唯有一条途径——通过吴少师。”
“吴少师?”二郡主脱口而出,眉头紧锁,“那是你们扶持在朝堂的官员,怎会成为联络的枢纽?”
“正因为他是吴用。”方怡淡淡地说,“他在大明政局中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局势。就像先前关于秋香的消息,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可能引发巨大的波澜。所以教主虽然行踪不定,但始终密切关注昌平州学究府的动态。”
“凡是与吴用有关的事情,必定会传入教主耳中。”
福王听后,心中微微震动。
他轻声问道:“吴少师不会阻碍此事吧?”
实际上此问另有深意——表面上是担忧他干预,实际上是再次试探:吴用与神龙教,究竟是同心同德,还是貌合神离?
方怡却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阻碍?以王爷所提出的条件,除非王爷自行毁约,否则谁能阻止我神龙教进驻东京?”
“谁能阻挡?”
此言如刀刃出鞘,寒意顿生。
福王心头一紧,心中暗生喜悦——此语不仅消除了他对吴用的怀疑,更隐隐透露出方怡对此建议的认同。她并非被动应对,而是已然做出判断: 此事大概率能够成功。
于是,他顺势追问:“那么依你之见,神龙教主会应允本王的条件吗?”
“倘若条件属实,且并不过分,有九成的把握。”方怡语气坚定,随即话锋一转,“但王爷今日既然已经开口许诺,便绝不可再收回。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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