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彻底黑了。
不是死机，是被人从根上掐断了信号。我盯着它，那块青铜盘连一丝余光都不剩，像被抽干了魂的壳子。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压得很低。她没再拍它，也没问是不是还能修。刚才那一巴掌已经说明问题——这回不是系统犯病，是有人动手脚。
我抬手，把折扇插进腰带。左眼的琉璃镜贴着皮肤发烫，像是有人拿火线顺着神经往脑子里钻。我掀开镜片一角，那只异瞳已经泛起幽蓝纹路，像电路板上的走线在跳。
“想查我是谁？”我低声说，“那你得先学会翻错题集。”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指间，迅速在空中划出一道逆符。这不是正经的漏洞协议，而是我自己改过的伪指令，专用来糊弄那些喜欢窥探因果的玩意儿。就像往监控后台塞一段循环播放的假录像，让它们以为一切正常。
符成的瞬间，星盘表面轻轻一震。
篆文缓缓浮现：【伪装成功，溯源延迟9.7秒】
够了。九秒多，足够我们往前抢一步。
我收手，目光穿过废墟，落在魔塔方向。那本破书还在半空浮着，封面裂痕微微闪动，像在呼吸。它感应到了什么，或许也怕了什么。
“现在不是纠结我是谁的时候。”我说，“那东西快醒了，我们得赶在它闭嘴前，把嘴堵住。”
寒星应得干脆：“主人去哪，我就在哪。”
我没回头，只道：“别当忠犬，当猎狗就行。听话，能活久点。”
她嘿嘿一笑：“那你可得跑慢点，不然我追不上。”
我没理她，迈步往前。
脚下地面开始变化，刚踏进塔基裂隙，四周光影骤然扭曲。无数画面从地底浮上来，像是老式投影仪卡了带子，一帧帧闪回。
我看见自己站在九重天崩塌的边缘，手里攥着半卷烧焦的天律文书；
我看见轮回井边，我在雪里埋下一朵彼岸花，背影瘦得像根断矛；
我还看见玄冥阁建成那天，我在门楣上刻下“不救苍生”四个字，刀锋划破指尖，血滴在石头上结成了冰。
这些都是真的。
但它们被拼错了顺序，也被放大了情绪。这些影像不是为了骗我，是为了让我停下——让我怀疑：如果楚昭本不存在，那这些事是谁做的？我又算什么？
我脚步没停。
左手猛地掀开琉璃镜，露出那只异瞳，直直盯住其中一幕：我被钉在天罚柱上，万雷贯体，嘴角却扬着笑。
“假的。”我冷笑，“那天我没笑，我吐了血。”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幅画面剧烈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边缘开始撕裂、扭曲。其他影像也随之波动，部分直接碎成光点消散。
记忆最怕较真。规则造幻境可以伪造画面，但伪造不了细节偏差。只要指出一处错误，整条逻辑链就会崩。
身后的寒星忽然大声喊：“主人！你上次说星盘是破铜烂铁，它记仇到现在！”
我轻嗤：“它要是真有脾气，早炸了。”
“那你呢？你会不会也记仇啊？”她又问。
“我只记漏洞。”我头也不回，“谁犯规，谁就得改。”
我们一问一答，声音在废墟里撞来撞去。那些残存的幻象像是听不懂人话的程序，试图继续加载，却被我们的日常对话干扰了运行节奏。没有宏大叙事，没有宿命悲歌，只有两个不按剧本走的人，硬生生踩出一条清醒的路。
百丈距离，走得慢，但一步没退。
二十丈外，魔典悬浮的位置越来越近。空气变得粘稠，每往前一步，都像撞上一层看不见的膜。那是它的排斥力场，越是靠近核心，越难推进。
我停下。
从袖中取出那片焦黑的残页碎片——就是刚才掉落“楚昭本不存在”的那一角。它边缘还在冒幽蓝火苗，不烫手，但碰一下就让人脑子发空。
我把它托在掌心，对着魔典的方向低语：“你说我不是人，那你又凭什么认我？你写的规则，不也是错的吗？”
残页没反应。
但我感觉到，那股推拒的力量，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听见了一句无法解析的指令，CPU卡了0.1秒。
够了。
我收起残页，转身对寒星说：“待会我往前走三步，你贴着我的影子前进，用血契共鸣抵消反斥力。记住，别看它封面，也别听它可能发出的声音。”
她点头，伏低身子，长戟横握，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血契在她锁骨下泛起微光，像是回应某种古老的频率。
“准备好了？”我问。
“随时。”她说。
我迈出第一步。
风起。
第二步。
地面裂开细纹，像是承受不住压力。
第三步。
排斥力猛然增强，胸口像被巨锤砸中，喉头一甜，我压住没咳出来。异瞳纹路全亮，强行撕开一道缝隙，让身体挤过去。
寒星紧贴我的影子，几乎贴地爬行。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但节奏稳定，血契光芒与魔典裂痕隐隐同步。
我们离目标只剩十五丈。
魔典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共鸣，是警觉。
它察觉到我们在靠近，而且用了不该用的方式——不是臣服，不是献祭，是破解。
封面上那道裂痕缓缓张开，像一只眼睛睁开。
我没有停下。
反而抬起右手，将折扇从腰间抽出，轻轻一抖。
扇面展开，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此扇专治各种不服。”
寒星瞥了一眼，差点笑出声：“你这扇子什么时候写的？”
“三千年前。”我说，“那时候还没你。”
“那你可真老。”
“老不死才最可怕。”我盯着魔典，“准备，下一波会更狠。”
话音未落，魔典封面裂痕猛然扩张，一股无形音波扫出。
不是声音，是静。
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寂静，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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