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成芬
一、流亡
1937年的一天下午,我刚小学毕业,正准备去考南昌医师学校,突然一声霹雷,日寇飞机轰炸了南昌飞机场。我家住建德观街,住房顿时倾斜。当时仅妈一人在家,吓得将我姐妹四人塞在一张大硬木方桌下。因怕空袭、怕放毒瓦斯,一听警报,就不由自主地端起所谓的防毒面具——电瓶内装有童便氨气,以防毒气。爸爸在报房上班,全城几十万人在焦急地等待他们传出解除警报的信息,离不开岗位……奈何?幸好单位里有防空洞可躲避。
慌乱、惊骇、空袭、轰炸迫使我母女五人与邻居汪伯家结伴踏上了流亡的途程,妈抱着不满半岁的小妹成莲,我抱弟弟成仪,二妹成兰背着换洗衣服包,提个装满尿布奶瓶杂物的袋子。三妹不到四岁,走不动,无人抱,没法逃命,含着泪送给人当了童养媳。
流亡途中,走陆路,车辆、人群异样拥挤,水泄不通,妈时时担心着我们会被活活踩死;走水路,汽轮又不敢靠岸。好容易汪伯伯在半夜找来了艘船,载我们到河中心,平安地登上了汽轮。刚入舱坐下,水手们在不停地呼唤,水舱已满,船要沉了。在水手们与群众的七手八脚下,从水舱内向四周走廊一阵乱倒水,并把蜂涌而来的人群撵到小船上去,汽轮才脱险。我们转道丰城,躲避轰炸。
在丰城呆了一阵,又是紧急疏散,就搭上火车逃到湖南长沙。途中遇警报即停车,十来小时的路程,竟拖至次日深夜才到长沙站。进入市区,只见马路中间一道长虹,三路纵队全是江南学校带队逃亡出来路过此处的学生,一个依次躺在另一个身上熟睡着,老师们在四处巡护。大街、小巷挤满各地难民,都在商议如何奔向大后方—重庆、成都、昆明、贵阳、遵义、铜仁、芷江。相互通报所要奔往去向的登记处,先后分批疏散。我家小孩子多,是最后一批乘大木船去了铜仁。在渡洞庭湖时,同行有十三艘船,在敌机探照灯下,一次轰炸,只剩下我们沿湖边航行的三只,其余葬身鱼腹,好不凄惨……。
二、落脚师范部
到铜仁后,我家和朱程表老师家同住在大南门杨家院内(现农行住址)。在校本部登记时,想到家里经济困难、弟妹多,我请求进了三中师范部。
吴云先先生是我们的级任老师,在学校举行的一次以“抗战救国”为题的演讲比赛中,吴老师命我参加,亲自给我删稿、训练。我班荣获全校第一名,周邦道校长在全校周会上发奖——银元两枚。
朱正清老师教我们把数学,为了使我们把代数打好基础,对应用题常运用图例对比,生动、形象、具体的教学法,使大家对数学产生了兴趣,进步很快。以后每当我自己执教时,都会想到敬爱的朱老师。
丁、马两老师教我们的体育。每周末都有高班男、女生篮排球赛、高低杠、跨栏、木马、跳箱、垫上运动等表演,技巧实属非凡。学校一贯重视男、女生的体质锻炼,每期都举行全校运动会。除女生游泳外,其它比赛项目俱全。铅球、垒球、标枪、跳远等这些项目从没放弃。
晚自习时,三张课桌拼拢点一盏油灯,灯下照亮了六个学生跳跃的心。一个教室十来盏灯,五六十人的班级,除解答疑难,小声探讨、切磋外,别无杂音。谁也不肯放弃这宝贵的学习时间。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我们这批流亡学生真是幸运,温饱不用愁,书籍、衣、被、蚊帐全是学校借用,每月还发零花钱。可是有的同学,一分也舍不得用。没笔,就用旧扫帚上的竹竿切成五寸长,将细小的一端削成三角形,就成了钢笔;没纸,就用废书空行记笔记;演剧没布景,同学们就停下课来赶制。
周末,星期天下午,邱望湘老师常在部内组织成百人的大合唱,带我们在街头演出《放下你的鞭子》的爱国活报剧,以唤起街头父老乡亲们的爱国热忱。当时,地方封建思想严重,在我们师生同心协力下,克服重重困难,又演出了《凤凰城》《家》等轰动全山城的话剧。
在女生宿舍里,下晚自习后,常见鲁惠同学独自在油灯下给她初中部的弟妹缝鞋、做衣。这吸引着我们常坐在她床边静静地观摩。当学校发给我们每人七尺布,春节到时,各人都悄悄在自习做、自缝。开领不过关,就找鲁姐开窍;高超有同学会绣花、踩缝衣机;不到一年,我们这群女学生都成了巧手。
师范部女生宿舍是借用一所旧民房,光线暗淡,一乃,0.5米高的中门坎上镶有颗大钉子,将我左腿胫骨上刺下,痛昏了。王秀云同学忙背我上医务室,上海包扎好后,脚着地仍无力。她日夜护理,背上医务室、餐厅、教室、厕所、寝室。廿多天都这样理茶送水。大家背井离乡,情同手足,彼此由衷的爱护和关怀。亲如家人。可知如今,姐姐……你在何处?
三、扎根女子部
简师一年,因年幼无处可去,班上几个小的同学,就趁学校招生之机又考入了女子部。女子部各科均得在大礼堂与初中部、实验部统一考试。因而,人人学习努力、认真,谁也不甘落后。不论走上后山、屋角、路边或幽静的小道上,花园里,哪怕是星期天,随处都能看到读书的同学。全国20所国立中学,每次统考我们国立三中常名列前茅。论文竞赛也评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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