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御花园的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朱由校与皇后张嫣并肩漫步在御花园的小径上。路过一处偏角,见几个园丁正小心地将几株番薯苗移栽到特意开辟的小块土地上。张嫣指着那青翠的藤蔓,微笑道:“陛下,徐大人前日说,这薯藤生命力极强,能爬满墙头,郁郁葱葱甚是好看。秋日里还能割了藤叶喂牲畜,倒是一举两得。” 朱由校停下脚步,望着暮色中巍峨的宫墙,以及墙根下那点代表着生机的嫩绿,沉默片刻,缓缓道:“等这‘天启仙根’种遍了大明的山野田畴,流民有地可耕,边军有粮可恃,四海升平,仓廪丰实…朕,或许才能真正睡个安稳觉。” 他的声音里,带着帝王的沉重与深远的期冀。
亥时,沈阳卫外围哨卡的夜色深沉,星月无光。巡逻的哨兵举着火把,仔细检查着昨夜被镶白旗游骑袭扰过的哨卡。几处未燃尽的草料堆和木栅栏残骸,还散发着焦糊味,火星在夜风中明灭。“百户大人,您看这里!”一名哨兵指着地面几处被刻意掩埋却仍有黑痕的余烬。百户长面色凝重,蹲下身捻了捻灰烬:“是火油!狗建奴,够狠!传令,加固所有粮仓!尤其是…”他压低声音,“把库存的番薯干,全部搬到地窖最底层!这玩意儿顶饿,耐存,是咱们最后的救命粮!一粒也不能有失!”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朱由校已换上常服,坐在御案前,就着明亮的烛光,仔细翻阅着一本装帧精美的《番薯推广图册》。当翻到“河南蝗灾后补种速生薯方案”时,他提笔在旁郑重批下“准”字,并加注:“务使薯种速达,补种及时,若有延误,严惩不贷!” 合上图册,指尖抚过封面那栩栩如生的薯藤图案,识海深处,那枚沉寂的聚宝盆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一个空灵飘渺的意念随之浮现:“皇嗣周岁…每人…增产五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王安刻意压低却清晰的通禀声:“皇爷,范慧妃娘娘奉牌子觐见。” 朱由校从沉思中回神,将图册轻轻放在案上:“宣。”
范慧妃款款而入,她今日显然精心妆扮过,却难掩眉宇间一丝淡淡的落寞与强作的镇定。按规矩,高阶嫔妃侍寝自有定例,这亥时翻牌子召见,对她而言,实则是种提醒——提醒她已非君王枕畔常客。
“臣妾参见陛下。”她盈盈下拜。
“爱妃平身,坐吧。”朱由校语气温和,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待范慧妃坐下,王安已识趣地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和一碟精致的点心,其中赫然有一块色泽金黄的“润肺安神番薯膏”。
“朕看尚宫局脉案,你身子近来调养得不错。”朱由校端起茶盏,看似随意地开口,“这薯膏是御膳房新制的,用的是登莱新收的‘仙根’,尝尝,味道尚可?”
范慧妃心中微涩,明白这是陛下在安抚,也提醒她“安分”。她拈起薯膏,小口尝了,强笑道:“谢陛下关怀。这薯膏清甜软糯,确是好物。臣妾听闻河南遭了蝗灾,陛下以薯种换蝗虫,此策大善。可见这‘仙根’不仅养人,更能安邦。”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朱由校,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恳切,“臣妾在宫中,见那御花园墙角的薯藤一日绿过一日,生机勃勃。想来…无论种在何处,只要根扎得稳,总能开出花来。陛下…您说是不是?”
朱由校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隐喻与自况?他深深看了范慧妃一眼,这位曾经宠冠后宫的妃子,眼中那份不甘与期盼交织的复杂情绪,在烛光下无所遁形。他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爱妃所言甚是。根稳,则苗壮。无论宫墙内外,安守本分,静待天时,自有开花结果之日。这薯膏安神,你多用些。后宫诸事,皇后打理得甚好,你身子若好,也可多去坤宁宫走动,陪她说说话。”
这番话,既是安抚,也是告诫,更是为她指明了在后宫的位置——安守妃嫔本分,依附中宫。范慧妃心头百味杂陈,却也明白这是帝王给予的台阶和体面。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恭敬应道:“臣妾谨记陛下教诲。谢陛下关爱。” 她安静地用完那块薯膏,又陪着说了几句宫中花开、信王课业的闲话,见朱由校面露倦意,便去软榻候着了。
朱由校看她离去,轻轻吁了口气。安抚原高阶嫔妃,平衡后宫人心,亦是帝王之责。他重新拿起那本《番薯推广图册》,目光再次落在“河南蝗灾补种”的字样上,指尖摩挲着薯藤图案,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大地深处的顽强生命力,低语道:“明年夏收时…该有更多惊喜了。” 殿内烛火摇曳,将帝王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聚宝盆的温热,在他眉心识海深处,悄然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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