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的鲁国军官们,很多是两年前跟随姬屯南下时的旧人,不少人还曾在阳翟讲武堂短期受训或有同窗在韩国留学。此刻旧地重游,感受尤为强烈。
“瞧瞧这路!两年前咱们南下时,这段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下雨就成了泥塘!现在都快赶上鲁国官道了!”一名骑尉指着脚下平整的碎石路感慨。
“何止路!你看那驿站,还有驿卒身上的号衣,比咱们鲁国某些县衙的差役还齐整!”
“刚才路过那个村子,村童在学堂里念书的声音听见没?读的好像是《韩律疏》和《农政辑要》……韩国人连种田都要教条令了?”
“市集上那‘飞钱’铺子才叫厉害!这得有多大的信誉和网络才敢这么干?咱们鲁国,大商贾之间或许有类似凭信,可这等面向行商的公开汇兑……”
军官们议论纷纷,语气中充满了惊讶、羡慕,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两年前,他们或许还带着“天朝上国”的些许优越感看待这个屡行变法、似乎有些“急功近利”的邻邦。如今亲眼目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受到那种蒸蒸日上、秩序井然的力量感,内心的冲击是巨大的。许多人悄悄拿出纸笔,给在韩国阳翟、南阳乃至宜阳留学的同窗、亲友写信,除了叙旧报平安,更多的是详细描述沿途见闻,询问韩国最新的政令、军制、农技、工巧,甚至委婉地打探是否有不得志的才俊愿意“东游”鲁国。一种强烈的、希望将这种“变法红利”和“上行美感”带回母国的冲动,在这些中下层军官心中萌发、滋长。
姬屯将这些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中的激荡远甚于部下。两年前,他是什么?一个在阳翟讲武堂镀金、挂着“随军实习参谋”虚衔的鲁国公族子弟,虽有抱负,却无实权,战战兢兢地跟着大军南下,见识了战场的残酷,也初步领略了韩国军制的严密。而如今,他麾下有数万能征惯战的鲁武卒精锐,身后跟着两万多对他抱有期待(或至少依赖)的巴人降众,他手握大军,肩负着将这些力量安全带回鲁国、并可能以此为基础推动国内变法的重任。从仰人鼻息的“实习生”,到独当一面的“统帅”,这种地位的跃迁,如同这秋日里不断攀高的爽朗天空,让他胸中充满了一种“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情。
他时常勒马道旁,回望身后蜿蜒如龙、不见首尾的队伍,再眺望北方隐约可见的、米仓道方向苍莽的山影。秋风拂动他猩红的斗篷和盔缨,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巴地之行的震撼、悲悯、寒冷思考,此刻都化作了更为迫切的行动欲望。韩国能做到的,鲁国为何不能?甚至……要做得更好!他要将这支历经战火考验的军队,将这些可能成为变法新血的人才与劳力,平安带回,成为撬动鲁国暮气沉沉局面的杠杆!他要让鲁国,也拥有这般充满力量与美感的“上行气象”!
在这种心绪的推动下,他对身后那些巴人降众的态度,也悄然发生着更深层的变化。起初,那或许更多是出于道义、承诺和实用主义的收容。但现在,看着那些在秋风中瑟瑟而行、却依旧坚持跟随的男女老幼,他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近乎“牧者”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他们是他的“臣民”了,是他姬屯凭仗仁义(或形势)收纳的部众。他们的命运,某种程度上与他姬屯的未来绑在了一起。君待臣以礼,臣侍君以忠——这套古老的华夏政治伦理,此刻在他心中与眼前这支成分复杂的迁徙队伍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不仅要带他们走,还要尽可能让他们活得好,将来能为己所用。这不再仅仅是“好生之德”,更是成就王霸之业的基石。
秋色渐深,霜露始降。当队伍历经近两个月的跋涉,终于远远望见米仓道南端最重要的枢纽——南江县城那熟悉的、依山而建的城墙轮廓时,时节已是深秋。
山区的秋意远比平原浓烈。天空是高远而澄净的湛蓝色,几缕薄云如丝如絮。阳光依旧明亮,却失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清透而带着寒意。漫山遍野的林木,仿佛在一夜之间被调色盘泼洒过,枫叶红得如火如荼,银杏黄得金光灿烂,松柏依旧苍翠,层层叠叠,交织成一幅绚丽到极致、却又隐隐透出衰败前奏的巨幅油画。空气清冽干燥,带着松针和落叶腐烂的独特气息,深吸一口,凉意直透肺腑。南江的水流变得舒缓而清澈,倒映着两岸斑斓的山色,冷冷作响。
眼前的南江县,与两年前姬屯路过时相比,又有了新的变化。城墙显然经过加固和粉刷,在秋阳下显得格外醒目。城门外新开辟了一片空地,用木栅栏围出了规整的“市”和“肆”,摊位林立,人流比记忆中多了不少,甚至能看到一些穿着迥异于中原服饰的羌、氐人身影在交易皮毛、药材。通往城门的官道旁,新立了一座丈余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工整的铭文,记述了去年朝廷拨款、郡县协力重修此段道路和增设驿站的事迹,落款是“南江令商子岭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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