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无数裹着砂砾的刀子,永无止境地刮过这片被遗忘的土地。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死寂的黄褐。枯草在冻土上徒劳地挣扎,扭曲成狰狞的形状。远处的山峦如同被风沙啃噬了千万年的巨兽残骸,沉默而嶙峋地卧在天际线。空气干冷得吸一口都带着血腥味,仿佛肺叶都要被冻裂。
漠北,烽燧堡。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道险峻隘口的制高点上,与其说是一座堡垒,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风化的墓碑。夯土的墙体早已斑驳不堪,布满雨水冲刷的沟壑和风沙侵蚀的坑洞,几处垛口坍塌,露出里面粗糙的石头和朽木。几面残破的、颜色黯淡到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旗帜,在狂风中发出濒死般的呜咽。
楚明昭勒住马缰,胯下这匹临时配发的劣马喷着粗重的白气,不安地刨着蹄下的冻土。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同样单薄破旧的皮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腰腹间那处永恒的幻痛,在这酷寒中仿佛被冻成了尖锐的冰棱,每一次颠簸都带来刺骨的锐利感。
她抬头,望向那高耸的堡门。门洞黝黑,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门口站着两个戍卒,裹着脏污的羊皮袄,抱着长矛,缩着脖子,眼神麻木地扫过她这个风尘仆仆的新面孔。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欢迎,只有一种被漫长苦寒和死亡磨砺出来的、近乎死物的漠然。
【扫描:烽燧堡。防御等级:极低。墙体多处结构脆弱点(标记为红色)。士气值:15(濒临崩溃)。】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伴随着“山河社稷图”的虚影浮现。巨大的青铜卷轴上,整个烽燧堡的立体模型清晰呈现,墙体上几处刺目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斑,如同溃烂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堡垒的脆弱。代表戍卒的光点稀稀拉拉,黯淡无光,几乎与背景的黄褐色融为一体。
“巡边校尉楚明?”一个粗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一个身材高大、半边脸上带着一道深刻刀疤的汉子从门洞里踱了出来,身上穿着稍显整齐的皮甲,眼神锐利如鹰隼,上下打量着楚明昭,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色不善的兵卒。
楚明昭翻身下马,动作因为寒冷和腰腹的刺痛而略显僵硬,但脊背挺得笔直。她掏出怀中那枚冰冷的虎符令牌,迎着对方的目光:“正是。奉镇北将军令,前来烽燧堡接任巡边校尉一职。阁下是?”
“刘猛。前任校尉战死,我暂代堡内防务。”刀疤汉子——刘猛,目光在那枚刻着“凛”字的虎符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随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侧身让开,“楚校尉远道而来,辛苦了。堡内简陋,请吧。”
踏入堡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气、还有某种浓重血腥气和腐烂气息的怪味猛地冲入鼻腔,远比审讯室的味道更令人作呕。楚明昭胃里一阵翻腾,强行压下。
堡内空间逼仄。夯土墙围出一个小院,地面坑洼不平,结着肮脏的冰凌。几间低矮的土屋依墙而建,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唯一像点样子的,是院子中央那座孤零零矗立的、用巨大石块垒砌的烽燧台,高耸入风沙弥漫的天空。
戍卒们三三两两地蜷缩在背风的角落,或靠着冰冷的墙壁。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空洞,身上裹着破烂的袄子,许多人裸露的手脚上生着大片的、流着脓水的冻疮,在寒风中散发着腐烂的气息。看到刘猛领着楚明昭进来,也只是木然地抬了抬眼皮,随即又垂下,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整个堡垒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死气。
“能喘气的,都在这儿了。”刘猛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淡,他抬手指了指烽燧台,“加上了望哨上那两个,拢共四十七人。粮草……呵,刚够撑过这个冬天,如果冬天能结束的话。兵械?”他踢了踢墙角堆着的一捆锈迹斑斑、枪头都钝了的劣质长矛,“就这些。弓箭?二十张弓,能用的不到一半,箭矢不足百支。铠甲?”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完整的皮甲,“就我身上这件,勉强算个样子。其他的,要么烂了,要么穿了跟没穿一样。”
楚明昭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戍卒,扫过墙角堆积的破烂兵械。前世她随萧凛巡视过边关,见过精锐营盘,也见过艰难戍堡,但从未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绝望。这里不像一个军事据点,更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等待最终腐烂的坟场。
【士气值持续下降:13…12…】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
“狄戎呢?”楚明昭开口,声音被寒风刮得有些破碎。
刘猛脸上的刀疤抽动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而阴沉:“狼崽子们?入冬前刚来‘打草谷’过一趟,抢走了最后几头羊,杀了我们七个人。最近消停了些,风太大,狼也得避风头。不过……”他抬头望向隘口外那片被风沙笼罩的、死寂的戈壁,“斥候回报,野狼谷那边,烟尘有点不对。怕是憋着坏,等风小点,就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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