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贾琏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像铁锤砸钉子:“二爷,不是小的想动二奶奶的体己,是府里……实在拿不出一两能动的银子了!那黄公公这次要的数,只多不少!小的拖出这十天,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连哄带吓,才凑出三千两勉强应付!如今期限马上就到,小的就是把这条贱命碾碎了,也变不出更多银子了啊!”
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再次以头抢地,“咚咚”的闷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二爷!小的知道这事难如登天,日夜不敢合眼,就怕辜负二爷信任!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里的财政是个空壳子,这是铁打的事实!别说一套头面,就是把各位主子房里所有的体己全搜罗出来,也填不满宫里那个无底洞啊!”
马伯庸这番声嘶力竭、近乎崩溃的哭喊,没一句虚言。他把贾府财政最后那块遮羞布,彻底扯了下来,露出下面千疮百孔、奄奄一息的真相。这血淋淋的现实,比任何精巧的辩解都更有力,也更残忍。
贾琏被他这连珠炮般的话砸懵了,尤其是听到“老太太用度都已挂欠”时,脸色“唰”地由青转白,张着嘴,喉结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能说什么?斥责马伯庸不该说出实情?这实情,他当真不知道吗?他只是不愿想、不敢面对,只想找个由头发泄这滔天的烦躁和无力罢了。
王善保家的也吓住了,她没料到马伯庸敢如此赤裸裸地揭开府里的窘迫,缩了缩脖子,嘴皮子动了动,没敢再吱声。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马伯庸粗重紊乱的喘息,和额头上迅速红肿起来的印子。
贾琏看着跪在下方,状若癫狂、狼狈不堪的马伯庸,又想到那索求无度的阉人和空空如也的库房,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厌烦涌上来,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颓然向后靠进椅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满满的烦躁,挥苍蝇似的摆摆手,声音干涩:“滚……都给我滚出去!”
马伯庸知道,暂时熬过去了。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又磕了个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踉跄跄退了出去。直到拐过回廊,看不见书房的门了,他才猛地靠住冰凉的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刚才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完了。
绝地求生的惊险过后,只有更深的后怕和冰冷。火,暂时被引开了,但那堆干柴已经彻底暴露出来,一点火星,就能让一切万劫不复。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仿佛要压下来的天空。这地方,真的不能待了。一刻,也不能再多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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