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酆都街道空无一人。
陈平安快步走着,影子在石板路上拖得很长。听风阁在城西,走过去要两刻钟。他本想骑马,但怕动静太大,还是选择了步行。
怀里锁魂灯的火焰微微跳动,像在催促。那块黑色晶石也在发热,温度越来越高,烫得他胸口发疼。
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掏出晶石。月光下,晶石内的血色纹路正疯狂扭动,像是活了过来。而且……它在指向某个方向。
不是听风阁的方向,是东南方。
陈平安皱眉。晶石在指引什么?难道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气息?古神转世?还是和血海有关?
他犹豫了。是继续去听风阁,还是跟着晶石的指引看看?
时间紧迫,不能走错路。
他决定先跟着晶石走一段,如果不对再折返。
东南方向是酆都的老城区,建筑低矮破败,巷道错综复杂。越往里走,越荒凉。很多房子空着,门窗破损,墙上长满苔藓。
晶石的热度越来越高,指向也越来越明确。最后停在一栋完全不起眼的二层木楼前。
楼很旧,木头腐朽,招牌掉在地上摔碎了,只能辨认出半个“药”字。以前应该是家药铺,现在废弃了。
门锁着,但从门缝里透出微光。
有人在里面。
陈平安悄悄绕到屋后。后窗用木板钉死了,但有一块木板松动。他轻轻撬开,从缝隙往里看。
屋里有两个人。
一个是老妇人,穿着粗布衣裙,背对着窗户,正在熬药。药罐咕嘟咕嘟响,冒出白色蒸汽。
另一个躺在简易床榻上,盖着薄被,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看是个年轻女子。
老妇人突然开口:“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别在外面吹风。”
被发现了。
陈平安推门而入。
老妇人转过身。她很老了,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睛很亮,像年轻人。
“孟婆?”陈平安试探着问。
“是我。”孟婆点头,“你来得比我想的快。”
陈平安看向床榻上的女子:“这位是……”
“你先告诉我,你手里的晶石哪来的。”
陈平安把鬼市的事简单说了。孟婆听完,沉默片刻。
“那是‘血脉感应石’。”她说,“能感应到同源的血脉气息。你手里这块,应该是专门用来寻找古神转世的。”
“所以它把我引到这里……”
“是因为这里有另一个古神转世。”孟婆指向床榻。
陈平安心头一震。他走过去,掀开薄被一角。
躺在床上的女子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面色苍白,昏迷不醒,但容貌……竟然和婉娘有四五分相似。
“她是谁?”
“她叫阿青,是我一个月前在忘川河边捡到的。”孟婆说,“那时她受了重伤,魂魄几乎消散。我用了很多方法才保住她的命,但一直醒不过来。”
陈平安仔细观察。阿青的气息很微弱,但确实有一种和婉娘相似的本质。那是古神血脉独有的气息。
“她也是槐安君的转世?”
“不是。”孟婆摇头,“槐安君是生命轮回之神。阿青的血脉气息更偏向……毁灭。”
毁灭?
“上古时期不止一位古神。”孟婆解释,“槐安君执掌生命轮回,还有一位执掌杀戮毁灭的,叫‘刑天君’。当然,这只是个称号。阿青应该是刑天君的转世。”
陈平安脑子飞速转动。两个古神转世,一个在锁魂灯里,一个昏迷不醒。而血海祭典需要的祭品,是一名古神转世。
所以罗刹女和赵元帅的目标,是阿青?
不对。他们不知道阿青的存在。否则早就来抢了。
那他们说的是谁?
“除了她们俩,还有别的转世吗?”他问。
“不知道。”孟婆诚实地说,“古神转世很难辨认,除非像现在这样面对面,或者有血脉感应石。但据我所知,上古神战之后,大部分古神都彻底陨落了,能留下转世的极少。”
陈平安看着阿青。如果罗刹女要的是她,那必须保护好。如果罗刹女要的是婉娘……
“孟婆,血海祭典的事您知道吗?”
“知道一点。”孟婆舀了一勺药,小心地喂给阿青,“罗刹女想唤醒血海老祖,需要古神转世做钥匙。但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转世,只知道在酆都附近。”
“所以她让赵元帅帮她找?”
“对。赵元帅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搜寻。他找到了婉娘,但婉娘魂飞魄散了,只剩残魂。这不够。他又继续找,可能找到了阿青的线索,但还没确定具体位置。”
“所以我们抢在他前面了。”
“暂时是。”孟婆喂完药,擦了擦手,“但赵元帅不是傻子。血脉感应石有两块,他手里应该也有一块。迟早会找到这里。”
“那就带阿青转移。”
“不行。”孟婆摇头,“她的伤太重,不能移动。而且……”她顿了顿,“她的魂魄正在和刑天君的传承融合,这个过程很危险,稍有干扰就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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