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终究是姗姗来迟,却也更显明媚。
运河两岸柳色新绿,桃花初绽,柔和的阳光洒在驿馆新修葺的庭院里,带来些许暖意。然而,端坐于书房内的秦赢,周身却仿佛萦绕着一层驱不散的寒意,比江南深冬的湿冷,更加沁入骨髓。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刚刚由玄鸦信使以最快速度送来的密报。
墨迹尚新,带着北地风尘的凛冽气息。内容是关于大云寺僧人空行,以及那位数次拜访的神秘老者。
密报详尽记录了老者两次拜访的经过(玄鸦的监视竟已渗透到禅房之外)、两人间的对话(虽不全,但关键处皆在),尤其是最后,空行主动交出那枚刻有“萧”字和玄鸟纹玉牌的细节。
随附的,还有关于那老者离开大云寺后行踪的初步追踪报告,以及玄鸦根据线索,对老者背后可能存在的“南梁遗臣复辟势力”的初步分析与警示。
秦赢逐字逐句地看完,目光在那枚被描述的玉牌上停留了许久。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南梁……萧氏……昭明太子之后……
这些字眼,于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读史,知晓那偏安江左、文采风流却又最终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短命王朝。
陌生,是因为那毕竟是前朝旧事,与他这位“秦先生”、与他效忠的武周,似乎相去甚远。
然而,当“复辟”、“遗臣”、“棋子”这些词汇与神都、江南、乃至北境边军的暗流联系在一起时,这份密报的分量,便骤然变得沉重无比。
良久,秦赢停止了敲击。他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传令,”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撤去对大云寺空行的一切监视。从今日起,他只是一名僧人,法号空行。与萧氏,与任何前朝旧事,再无瓜葛。”
侍立阴影中的玄鸦首领微微一怔,显然对这个命令有些意外。
空行交出了身份玉牌,看似斩断尘缘,但其身份特殊,难保不会被其他势力利用,或将来反悔。继续监视,本是稳妥之举。
“主上,那老者背后的势力……”
玄鸦首领低声提醒。
秦赢抬起手,打断了他:
“空行既已做出选择,强留无益。他若真有心避世,我们撤去监视,便是成全。他若只是伪装……”秦赢眼中寒光一闪,“日后自有分晓。眼下,不必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将监视空行的人手,全部转入对那老者的追踪。
不惜代价,查明他的身份、背景、联络网络、以及他口中所谓‘神都、江南、北境’的‘棋子’究竟是谁!记住,是暗中进行,绝不可打草惊蛇。
我倒要看看,这潭浑水下面,到底藏着多少条……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她的皇位,”
秦赢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自语,又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诮,“如今看来,盯着的人……可真不少。”
玄鸦首领心中一凛,深深躬身:“属下明白!立刻去办!”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秦赢一人。他没有立刻处理其他公务,而是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窗外,江南的春色正浓,运河上舟船往来,码头上劳工号子隐约可闻,一片看似繁华安宁的景象。
可秦赢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表面的祥和,看到了底下那汹涌奔腾、危机四伏的暗流。
自他莫名来到这武周朝,成为所谓的“秦先生”以来,似乎就没有一刻是真正安宁的。
最初是内部的反叛,需要他协助武则天以铁腕平定,那是明刀明枪的厮杀。
紧接着是北境突厥叩边,西陲女真蠢蠢欲动,边患如芒在背,他不得不远赴边关,以酷烈手段震慑外敌,同时清理内鬼。
回到神都,本以为能稍作喘息,迎接他的却是接连诡异的死亡——王御史的“惊悸而亡”,以及其他几桩看似意外、实则疑点重重的命案。那阴影中的毒蛇,至今仍未揪出。
然后便是江南。山东孔家、冯家(岭南的棋子)、马家、郑家……这些盘踞地方、富可敌国、甚至勾结外寇、窃取军国利器的世家大族,如同一颗颗毒瘤,需要他挥刀剜除。
而如今,江南的血腥尚未完全散去,神都又冒出“南梁遗臣”的复辟暗流,北境边军内部与江南勾结的旧账也被翻出……还有那始终隐藏在幕后、手段诡异、意图不明的“惊悸”制造者。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独立,却又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着,构成了一张庞大无比、错综复杂的巨网。而他秦赢,与龙椅上的武则天,似乎正站在这张巨网的中心。
涉及的势力,从朝堂到地方,从中枢到边陲,从中原到海外,甚至牵扯到前朝旧怨……牵扯之大,利益之深,人心之诡,远超他最初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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