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西,那座看似与世无争的朴素院落内,水榭中的炭火换成了更清新的银霜炭,驱散湿气,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思虑。
同样关于春闱那道惊世骇俗考题的消息,也以几乎同步的速度,摆在了寒文若的面前。
与“冯先生”初闻时的震惊与急速盘算不同,寒文若的反应要平静得多。
他放下手中正在把玩的一对核桃,拿起那张写着考题要点的纸条,目光平静地扫过,脸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条寻常的市井传闻。
侍立一旁的青袍老者郑老,却难掩脸上的惊疑不定,忍不住低声道:
“主人,这……女帝此举,实在是……骇人听闻。将如此忌讳之事公然作为考题,她莫非是……被朝堂纷争和江南之事逼得乱了方寸?还是说,当真无所顾忌了?”
寒文若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冰冷讥诮的弧度。他将纸条随手丢入旁边的炭盆,看着火苗迅速将其吞噬,化为灰烬,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不,她没疯。”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水榭的窗棂,投向了神都阴沉的天空,又似乎看到了那座宫殿深处,那位女帝深沉莫测的眼神。
“她非但没疯,反而清醒得很。”
寒文若端起温着的茶杯,浅啜一口,继续道,
“她这是在……钓鱼。不,确切地说,是在抛出一个有毒的苹果,引诱那些自以为聪明、或者按捺不住的蠢人,自己跳出来,迫不及待地想去咬上一口。”
“有毒的苹果?”
郑老一时未能完全理解。
“正是。”
寒文若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在剖析一局精妙的棋,“这道考题,有两层用意,一明一暗。”
“明面上,”
他缓缓说道,“是向天下士人,尤其是那些被流言蛊惑、心怀不满的读书人,传递一个信号:新政之后,朝廷并非一味堵塞言路,反而愿意倾听、甚至鼓励议论实事,哪怕是涉及朝堂用人、涉及‘酷吏’这等敏感话题。
这是在展示气度,是在试图将汹涌的暗流,引导到可控的、公开的渠道上来辩论。若操作得当,未尝不能借此分辨良莠,争取部分人心,甚至扭转不利的舆论。”
郑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倒像是那位女帝能做出来的事,她向来不惧争议。”
“但这只是第一层,也是最浅显的一层。”
寒文若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暗地里嘛……呵呵,这招借题发挥、请君入瓮的险棋,狠辣精准,步步算计,恐怕……不是当今圣人平日惯用的风格。”
郑老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主人的意思是……秦赢?”
“除了他,还能有谁?”
寒文若淡淡道,
“那位秦巡察使,在江南翻云覆雨,行事看似酷烈直接,实则谋定后动,步步为营,最擅长的便是设置陷阱,引蛇出洞。
江南马郑两家,不就是被他以‘查验货物’为饵,引诱得提前发动刺杀,从而被他抓住把柄,一举连根拔起的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今神都流言四起,士林躁动,暗处敌人虎视眈眈。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设局。抛出这样一个极具诱惑力又充满危险的议题,那些藏在暗处、对朝廷、对女帝、对秦赢心怀叵测的势力,会怎么做?
他们会忍住不利用这个机会,在春闱中做手脚吗?会忍住不煽动士子,写下更激烈、更出格的言论吗?会忍住不试图窃取、篡改、泄露考题,制造更大的混乱吗?”
他冷笑一声:“只要他们忍不住,伸出了爪子,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而这,正是秦赢和女帝想要的。他们不是在考学生,他们是在……钓大鱼。用整个春闱,用天下士子的前途,作为钓饵和战场。”
郑老听得背后渗出冷汗。若真如主人所说,那这道考题背后,隐藏的杀机和算计,简直令人不寒而栗。这已不仅仅是选拔人才,更是一场针对所有潜在敌人的大规模清洗和甄别的前奏!
“那我们……”
郑老有些忐忑地问道,“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要提醒我们在神都的眼线,切莫……”
“不必。”
寒文若打断了他,语气决然,
“我们的人,早已转入静默。这道考题是毒饵,我们不去碰便是。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冯先生’之流,还有北边那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遗臣’们,去碰这个钉子吧。”
提到北边,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而淡漠:“对了,北境那边,萧镇岳他们,拿到那枚玉牌也有些时日了吧?”
郑老连忙答道:“是,范承嗣范老已携玉牌返回北境,按照主人之前的吩咐,我们的人已将消息递了过去,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利用玉牌联络旧部,积蓄力量。”
寒文若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告诉他们,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光拿着一块死玉牌哀叹没有用。要想实现他们那渺茫的复国梦,就得心狠,就得有实际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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