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的血雨腥风,如同被撕裂的锦绣,再如何遮掩,那刺目的裂痕与浓重的血腥气,终究会透过重重宫墙,丝丝缕缕地渗入神都的每一个角落,传入那些时刻竖着耳朵、瞪大眼睛的暗处之人的耳中。
城西那座朴素而戒备森严的院落内,水榭中的银霜炭静静燃烧,驱散着春日傍晚的湿寒。
寒文若正与从北境悄然返回、风尘仆仆的郑老低声交谈,话题涉及几条新发现的、可能绕过朝廷监管的隐秘商道。
当另一名心腹将宫中剧变的最新消息(包括李旦自缢、窦氏打入冷宫、李隆基被接入宫中、以及武家被严厉申饬)低声禀报完毕时,寒文若那对在掌心缓缓转动的核桃,蓦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抬起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深处,罕见地掠过一丝清晰的、混合着讶异、警惕与深深忌惮的神色。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细细咀嚼这个消息背后每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然后,才缓缓将目光投向窗外暮色渐浓的天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冰冷:
“好呀……”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一种洞察后的寒意,
“这份心思,这份手段……如此险恶,又如此缜密。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不惜以皇家骨肉相残为代价,直指武瞾最核心的权柄与亲情软肋……”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侍立一旁、同样因这消息而面露惊骇的郑老,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你觉得,这神都上下,还有谁……能有这般丧心病狂的胆量,又能有这般精准把握宫廷人心、乃至女帝心思的能耐?”
郑老被问得一愣,脑中飞快闪过朝中各方势力的面孔,犹豫道:
“主上是说……那些对女帝不满的李唐旧臣?或是……江南之事后,对女帝和秦赢怀恨在心的残余势力?又或者……是北境那些拿到玉牌后蠢蠢欲动的……”
寒文若却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猜测,目光变得更加幽深,语气也更加笃定:
“不是‘我们’。”
他刻意加重了“我们”二字,将自己与郑老口中的那些势力清晰地区分开来,
“我是说,除了我们那位……已经近乎疯狂的太平公主殿下,谁还敢,又有谁能,想出这般毒计,并且有足够的渠道和狠心去执行?”
“公主?!”
郑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主上,您的意思是,相王一家惨剧,临淄王被利用,乃至武懿宗被严惩……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都是……都是我们那位公主在背后一手安排推动的?”
他虽然知道太平公主对女帝心怀怨怼,也隐约察觉公主府有些不安分的举动,但绝未料到,这位金枝玉叶的帝国公主,竟已疯狂狠毒到如此地步!
这已不仅仅是后宫争宠或权力倾轧,这是要将自己的母亲、兄弟、侄儿,乃至整个皇室的体面与稳定,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除了她,还能有谁?”
寒文若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冷酷,
“她对女帝的恨意,早已超越了一般母女嫌隙,更超越了权力争夺。那是一种……被长期压制、被彻底剥夺掌控感后滋生出的、扭曲到极致的毁灭欲。
她要的不是取代,甚至不完全是报复的快感,而是要亲眼看着女帝所珍视、所倚仗的一切——无论是权威、亲情,还是江山稳定——在她面前一点点崩溃、腐烂。”
他重新开始转动掌心的核桃,那规律的、轻微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水榭中显得格外清晰:“动摇皇家关系,制造皇室内部的血腥裂痕,这是打击女帝统治合法性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
这一点,很多人都能想到,但敢想、敢做,并且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唯有这位已经无所顾忌的公主殿下。”
郑老听得脊背发凉,喃喃道:“真是个……疯子。”
“没错,疯子。”
寒文若点了点头,眼神却异常冷静,
“而且是一个极其聪明、拥有巨大资源和人脉、又完全被仇恨吞噬了理智的疯子。与疯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随时可能被其反噬,甚至被她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所牵连,一同坠入深渊。”
他看向郑老,语气郑重地吩咐道:
“传我的话下去,以后,对我们这位公主殿下,要更加‘小心’一些。我们可以继续观察她,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尝试‘借用’她的力量,她掀起的风浪,来达成我们的一些目的,比如搅浑神都的水,分散朝廷和秦赢的注意力,为我们渤海的活动创造更宽松的环境。”
他话锋一转,强调道:
“但是,必须记住,是‘借用’,而非‘合作’!要始终保持距离,尤其是不能让她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和真正的意图。
更不能与她靠得太近,有任何实质性的牵扯。她是一棵已经开始燃烧的疯树,我们要的是她燃烧时产生的烟雾和光亮来掩护自己,而不是被她点燃,一起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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