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之理,若果真如此......则以往所知‘地力之有限’,岂非大谬?”
“制天命而用之......莫非真有‘天命’可制,能令瘠土献此厚馈?”
虽然荀子声音依旧冰冷,但是略快的语速,还是透露出了内心的震动。
不过这惊人的可能性,并未让荀子感到乐观,反而像一道强光,照见了他理论中一个更深刻的困境。
“性恶论......吾言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这‘伪’,需靠师法礼义,积伪化性。”
“今有此物,若推广得宜,确可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甚至可富国、足民,使衣食足。”
随即,荀子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冷静到残酷的剖析道:
“然!衣食足而后知荣辱? 观彼朱门!其衣食不足乎?其荣辱何在?其性可曾因足食而向善?非但未曾,反而变本加厉,纵欲无度,视民如草芥!”
“故此物,究其根本,仍是‘物’。”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 若人性之恶得不到教化约束,此物非但不能成为活民之宝,反会成为小人役于物、加速其贪婪、加剧其剥削之凶器!”
“彼辈会因粮多而恤民乎?抑或更觉己身可肆意妄为,而贫民更显‘无用’?”
说到这里,荀子指向天幕上的惨状道:
“届时,恐非损有余以益不足,而是恃有余而益虐不足!”
“这亩产数十石之粮,或会填满更多朱门粮仓任其腐烂,而路边白骨......或许能多得几粒馊饭?此乃更大之悲剧!”
然而,荀子终究是务实的。
即便他一直认为人性本恶,但是在极度的冷静与悲观中,依然看到了工具的价值。
“然则......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 此物亦然。其吉其凶,全系于‘人’。”
“若能有明君贤臣,以礼法为先导,严格控制此物之分配,将其真正用于养万民,而非肥硕少数,则此物,或可成为礼义之道得以推行的一大助力,至少......能扫清‘饥寒起盗心’这一最基础的障碍。”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化性起伪,或许亦可从‘先足民食’这一步开始积累?”
最终,荀子沉吟道:
“海外......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或许海外之地,确有我所不知的‘物之理’......值得一探。”
“然切记!探索之心,需与敬畏之心、礼法之念同行!”
“若只为求利而去,与彼辈逐利之商贾何异?需为求知而去,为制天而用,以利天下而去!”
在荀子看来这“亩产数十石”的番薯,首先不是一个农业问题,而是一个巨大的人性与政治的试金石。
它有可能为万民带来巨大的福祉,也更有可能在“性恶”前提下可能引发的更大灾难,甚至照出人性更深的幽暗。
在追求“亩产数十石”的番薯的同时,必须与强大的礼法建设和道德教化同步,否则最后也不过是抱薪救火罢了。
......
正当墨子为天幕无应、无法亲诛暴政而憾恨,不得不将一腔救世热忱寄托于竹帛传承时。
天幕上那“亩产数十石”的消息如一道霹雳烈火,瞬间将他心中残存的些许遗憾烧得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颤栗的、极致的震惊与狂喜!
墨子原本因愤怒而须发箕张的脸庞,此刻因这巨大的希望而焕发出骇人的光彩,目眦虽仍裂,其中却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如同发现稀世巨矿般的炽热光芒!
甚至墨子几乎要再次跳起来,但这次不是出于愤怒,而是出于一种发现“兴天下之利”终极武器的激动!
“什——么?数十石?!一亩之地?天幕!此言可真?!!”
墨子猛地扑向天幕方向,仿佛想要抓住那虚无的讯息。
仅仅一瞬的狂喜过后,墨子眼中立刻被无比的决绝和行动意志所充斥。
“仁人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此物!此物若非‘天下之利’,何为利?!!”
“若能广植,饥者不得食之巨患,岂非可除其大半?!!”
对于墨子而言,这不再是空谈的议题,而是必须立刻付诸实践的、最伟大的“非攻”事业!
随即墨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身后墨家弟子,声震屋瓦道:
“即刻传令!停止一切非紧要机关制作!集合所有善造舟楫、通晓水文、敢于涉远之弟子!”
“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此次,非为守城,非为非攻,乃为求种!”
“造船!造能抗风浪、越大海之坚船!备足粮水、罗盘、以及交换之物!吾要亲率尔等,出海西行,寻那吕宋之地,求此‘番薯’神种!”
墨子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未来道: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吾等今日之言,便是他日之行!必取此种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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