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暂歇,天地间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陈青与小舟藏身的岩缝狭窄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石粉与血腥混合的古怪气味。
小舟蜷缩在最内侧,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方才那场与鬣狗的短暂而血腥的遭遇,显然给这个本就饱受惊吓的少年留下了更深的阴影。
陈青背对着他,面朝岩缝出口,幽魂刃横于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刃脊。他的气息平稳,但神念却如同绷紧的弓弦,警惕地感知着外界。
鬣狗群虽然退去,但那诡异的退却方式,以及沙暴中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都让他心中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此地不宜久留。他心中默道。
略微调息,恢复了些许体力后,陈青率先起身,拨开遮挡洞口的碎石。
外面,沙暴过后的戈壁呈现出一种被彻底洗涤过的苍凉,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蓝色,阳光有气无力地洒落,将满地狼藉的沙砾与碎石照得一片惨白。
几具鬣狗破碎的尸体散落在周围,暗红色的血液早已被沙土吸收,只留下深色的斑驳痕迹。
该出发了。他回头,看向依旧缩在岩缝里的小舟。
小舟接触到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中恐惧与疲惫交织,却也多了一丝历经险境后的麻木。
陈青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指了指西北方向。那里,在视线的尽头,一片更加深沉、仿佛连接着幽冥的昏暗山影已然隐约可见。
鬼哭岭,葬风原真正的边缘,也是地图上标注的古堡遗迹所在。
小舟顺着他的指引望去,身体微不可察地又是一颤,但他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再次踏上征途。脚下的沙地变得更加坚硬,混杂着更多尖锐的碎石。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味道似乎浓郁了一丝。周围一片死寂,连风都仿佛在此地彻底死去,只有他们踩碎砾石的细微声响,在这片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
越是靠近鬼哭岭,地势开始出现缓慢的抬升。零星的、扭曲枯死的怪树如同吊死鬼般立在路旁,干枯的枝桠指向天空,带着无声的控诉。
地面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风蚀严重的岩石,形态狰狞,如同匍匐的巨兽残骸。
陈青的神念始终维持着最大范围的探查。他能感觉到,此地的能量场异常紊乱,天地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滞、阴冷的负面气息,如同无形的淤泥,阻碍着真气的自然运转,也侵蚀着生灵的意志。
连他都需要分出部分心神抵抗这种侵蚀,更不用说修为低微的小舟了。
小舟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脚步虚浮,额头上不断渗出虚汗,眼神时而涣散,时而流露出一种被无形之力牵引的迷茫。
他脑中被幽冥教种下的烙印,在此地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坚持住。陈青渡过去一股温和的真气,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磐石,试图稳住小舟濒临崩溃的心神。
小舟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他感激地看了陈青一眼,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借助疼痛强行打起精神。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当夕阳的余晖将天地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他们终于攀上了一道低矮的山梁。
就在山梁之后,一片巨大的阴影,如同洪荒巨兽的尸骸,静静地匍匐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下。
那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废墟。残破的、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的城墙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段如同断裂獠牙般矗立在暮色中。
城墙之内,是无数倒塌的殿宇、倾颓的高塔和纵横交错的断壁残垣。所有的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沙尘与岁月的痕迹,呈现出一种统一的、令人窒息的暗沉色调。
没有任何灯火,没有任何声息,只有一片彻头彻尾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死寂。
而在那片废墟的最中央,隐约可见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如同金字塔般层叠而上的巨大建筑轮廓,它比周围的废墟都要高大,通体漆黑,即使在暮色中也散发着一种不祥的、引人注目的气息。
就是那里了。陈青的目光锁定着中央那座黑色建筑,语气肯定。
羊皮地图上的旋涡符号,小舟脑中的指引,以及此地异常的能量场,都明确无误地指向了那里。幽冥教的圣坛。
小舟望着那片巨大的、死气沉沉的废墟,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他双手抱住头颅,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
来了……它们来了……好多……黑色的……影子……在叫我……他断断续续地低语着,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抗拒的恐惧与一丝被强行牵引的迷离。
陈青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越靠近古堡废墟,小舟脑中的烙印就越活跃,几乎要压制其自身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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