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鱼乏力了。缓缓浮出水面——是尾大翘嘴,少说有三斤,银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嘴翘得老高,像在不服气。
“漂亮!”老董抄网已备好,“船钓大翘嘴,可遇不可求!”
陈小鱼摘钩时,手有些抖——是兴奋的。鱼唇冰凉厚实,假饵的三本钩扎得很牢。
“树杈结构里的大鱼,都精。”老董也上了尾,稍小些,“能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都是老江湖。能钓上来,说明你手艺到了。”
中午时分,太阳晒得人发昏。湖面起了层薄薄的水汽,远处的山影变得模糊。陈小鱼脱了外套,只穿件短袖,还是觉得热。
“歇会儿。”老董从船舱里拿出水和干粮,“船钓最忌急着赶场。鱼有鱼的作息,咱们得跟着。”
两人就着水吃馒头夹酱菜。船在湖心轻轻摇晃,像只巨大的摇篮。陈小鱼看着四周,湖水茫茫,岸在远处成了条线。他忽然觉得,在这水中央,天地都开阔了。
“知道为什么船钓过瘾吗?”老董喝了口水,忽然问。
陈小鱼摇头。
“自由。”老董指着湖面,“岸钓,你只能守着那一点。船钓,整个湖都是你的钓场。哪儿有鱼,咱就去哪儿。这是钓鱼人最自在的时候。”
吃完歇够,老董却不急着下竿。他发动挂机,船又在湖上慢慢行驶起来。这次他开得很慢,眼睛盯着水面,像在找什么。
“看那儿。”他突然指着一处水面。陈小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水面有圈圈细密的涟漪,偶尔有鱼尾露出水面一闪。
“鱼在追小鱼。”老董熄了火,让船慢慢漂过去,“轻轻下锚,别惊了。”
船悄悄靠近,在离鱼群约三十米处停下。老董换上个波爬假饵——那种能在水面制造水花和声响的假饵。“这时候要用水面系,刺激它攻击。”
他轻轻一抛,波爬落在鱼群旁,“噗通”一声,在水面炸开一朵水花。然后他开始收线,让波爬在水面“啪嗒啪嗒”地跳跃,像条惊慌逃窜的小鱼。
一次,两次……到第五次时,水面突然炸开一大片水花!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水下冲出,一口吞下假饵。
“打!”老董猛力扬竿。
中了!这次的手感完全不同——沉重,暴力,鱼中钩后直接跃出水面,在空中甩头,银鳞在阳光下像道闪电。然后“扑通”落回水中,开始疯狂要线。
“巨物!”陈小鱼惊呼。
老董小心控竿,渔轮“吱呀”出线。鱼在水下发疯似的冲,不是直线,是毫无规律的折线冲刺。他随着鱼的冲刺方向调整船头——这是船钓独有的优势,可以“跟鱼”,减小对线的压力。
这一搏就是二十多分钟。鱼三次跃出水面,每次都在空中剧烈甩头,想把假饵甩掉。但老董的钩扎得牢,鱼终于乏力了,被缓缓领到船边。
陈小鱼抄网入水,第一次没抄到——鱼太大了,抄网小了。第二次看准时机,从鱼头方向一套,才勉强抄起。
是尾巨大的翘嘴,少说有五斤,在抄网里扑腾,溅得两人满头满脸的水。
“过瘾!”老董喘着气,脸上却是灿烂的笑,“船钓要的就是这个!追着鱼打,跟着鱼跑,这才是钓鱼!”
夕阳西下时,两人开始返航。清点渔获:陈小鱼钓了翘嘴七尾,最大的那尾三斤;老董也差不多,多了那尾五斤的巨物。
“船钓就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竿遇上什么。”回程路上,老董掌着舵,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可能小鱼,可能巨物,也可能……”他顿了顿,笑了,“也可能空军。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水中央,自由自在地钓过。”
船靠码头时,天已擦黑。陈小鱼帮着系缆绳,收拾装备。码头边的餐馆亮起灯,有炊烟升起。
“知道为什么船钓的鱼好吃吗?”老董忽然问。
陈小鱼摇头。
“活水鱼,肉紧实。”老董说,“而且船钓通常能钓到深水区的鱼,水温低,长得慢,肉质细腻。清蒸,鲜甜;煎烤,香韧。是岸钓很难比的口感。”
那晚,两人在码头边的小馆子吃了饭。老板把那条五斤的翘嘴做了两吃——身子清蒸,头尾烧汤。清蒸的鱼肉雪白,蒜瓣状,只撒了点葱姜丝,淋了蒸鱼豉油,鲜得人掉眉毛。鱼头汤奶白,撒了胡椒粉,喝一口,浑身舒坦。
睡前,陈小鱼在日记上写:“船钓一日,如行江湖。水阔任舟行,鱼深随竿至。所获非惟鱼,乃知自由之贵,追寻之乐。船钓之妙,在可追鱼而钓,可逐波而行。天地为盘,湖为局,竿为子,鱼为弈。此中快意,非岸钓所能及也。”
窗外,月色满湖。陈小鱼知道,等哪天风平浪静,等哪天有闲,他还会上那条船。而那时,湖会是怎样的湖,鱼会是怎样的鱼,又会有怎样的奇遇?
而这,正是船钓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在无垠的水面上,驾一叶舟,执一根竿,追那些在水下游弋的、自由的灵魂。然后带着满身的湖水气息,和一颗被江湖荡涤过的心,回到岸上,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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