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卫所军官,非铁板一块。马铎贪墨,所得多自肥,分润下属有限。尤以中下层军官,平日受排挤克扣,必生怨气。你可择机接触,试探其心。”
“其三,附上名单一份,乃我离卫前暗访所得。名单所列军官,皆与马铎有隙,或遭打压,或利益受损,可为我用。另附银票二百两,用作打点。”
“切记:此事凶险,步步为营。勿急,勿躁,勿打草惊蛇。待我归来,自有计较。”
信不长,但意思明确。刘师傅翻到后面,果然有一份名单,写着七八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简单标注了职务和与马铎的矛盾原因:
“周千户,原名周镇,原北门守备,因直言军械废弛,被调任闲职。”
“钱把总,管粮仓,因拒绝虚报损耗,遭排挤,去年冬衣被克扣。”
“孙百户,老兵,其子战死黑山墩,抚恤金被克扣半数。”
“赵把总,因未给马铎‘孝敬’,手下士兵冬衣全是芦花絮,冻伤十余人。”
……
最后是五张银票,每张面额四十两,盖着“宝泉银号”的印,在油灯下泛着淡青色的光。
张铁柱凑过来看,眼睛瞪大了,呼吸都急促起来:“陈大人……都知道了?他人在辽东,怎么……”
“陈大人比咱们想得远。”刘师傅把信和名单小心收好,贴身放着,“他走之前,就已经在布局了。这些名字,这些事儿,他早就摸清楚了。”
“那咱们现在……”张铁柱搓着手,又兴奋又紧张。
“按陈大人说的办。”刘师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第一步,先接触名单上的人。但不能直接找,得找个由头。”
他想了想,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停下:“张铁柱,你去库房,找李贵。就说工坊想请几位军官吃顿饭,答谢上次守城时他们的支援。让他帮忙牵线,名单上的这几个人,务必请到。就说……就说工坊私下的谢意,不张扬。”
“请客?”张铁柱不解,“为啥要请客?咱们工坊又不欠他们的。上次守城,是他们该干的。”
“请客是幌子。”刘师傅说,走到桌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饭桌上,酒过三巡,才好说话。你让李贵安排,地方要隐蔽,时间要晚,人不要多。就说是工坊私下的谢意,不张扬。李贵是军需官,跟这些军官熟,他出面最合适。”
张铁柱明白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等等。”刘师傅叫住他,“去之前,先去找王木匠,让他今晚别做暗格了。改做几个食盒,要双层,上层放菜,下层……放点别的东西。”
“放啥?”
刘师傅走到墙角,从柴堆里翻出那几本账册,挑了一本——是记载抚恤金克扣的那本。他翻开,找到去年冬天阵亡士兵的名单,里面就有孙百户儿子的名字:孙小虎,阵亡,抚恤金二十两,实发十两。
“把这本账册里,关于抚恤金的部分,抄几页。”刘师傅说,声音很平静,“不用多,就抄孙百户儿子那一条,还有旁边几个人的。字迹要工整,抄清楚。要用好纸,墨要浓。”
“抄这个干啥?”张铁柱还是没完全明白。
“当礼物。”刘师傅说,眼神变得锐利,“空口无凭,得有证据。孙百户儿子战死,抚恤金被克扣,他心里有火,但没证据,只能憋着。咱们给他看这个,火就能烧起来。火起来了,人就好说话了。”
张铁柱恍然大悟,连忙去找纸笔。刘师傅坐在桌边,看着油灯的火苗,心里盘算着。
三天后,腊月初八,卫所西街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后院。地方是李贵安排的,酒馆老板是他远房亲戚,嘴严。后院有个单独的小间,平时不对外开放。
房间里摆着一张方桌,桌上七八个菜:炖羊肉、烧鸡、酱牛肉、炒鸡蛋,还有两壶烧酒。菜都是硬菜,酒也是好酒,刘师傅特意交代的——要请人办事,不能小气。
桌边坐了六个人。刘师傅坐在主位,张铁柱陪在旁边。对面是四个军官:周千户、钱把总、孙百户,还有一个姓赵的把总——是李贵临时加的,说这人虽然不在陈默的名单上,但对马铎也颇有微词,可以试试。
气氛起初有些拘谨。四个军官不知道工坊为什么突然请客,心里都打着鼓。尤其是周千户,他是被马铎明升暗降撤了实权的,对这类私下聚会格外警惕,手一直按在刀柄上。
刘师傅先举杯,脸上带着笑,笑得很朴实,像个老匠人:“几位大人,今天没别的意思。就是上次守城,工坊多蒙各位照应。老汉我是个匠人,不会说话,这杯酒,先干为敬。”
说完一饮而尽。
四个军官见状,也只好举杯喝了。酒是烈酒,烧得喉咙火辣,但几杯下肚,气氛慢慢松了些。张铁柱在一旁倒酒布菜,很是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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