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林晏,阐述完自己精辟的见解,赢得又一轮热烈的赞许后,从容地退回自己的位置,准备稍作休息,饮一口茶水润喉。台下的气氛,也因这短暂的间歇而略微松弛,议论声复起。
就在这片松弛中,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突兀地响起,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
“林兄高才,我等叹服!只是……”说话的是台下一名身着锦蓝绸衫的年轻学子,姓赵,面皮白净,细眼薄唇,此刻正摇着一柄折扇,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目光却越过林晏,直直钉在余尘身上,“我等观林兄身后这位……嗯,小兄弟?在林兄论及天道人心、经世权变这等宏旨之时,神情似有异动?莫非……也深藏高见,不屑与我等凡夫共语?”
他故意拖长了“小兄弟”三字的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和恶意。话音一落,周围顿时一静,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心照不宣的嗤笑。许多目光,带着好奇、探究、鄙夷或纯粹的看热闹心态,齐刷刷地聚焦到那个青灰色的瘦小身影上。
余尘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她能感受到那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在她的脊背上。羞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青石砖看穿,双手在宽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不能动,不能抬头,不能……回应。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
然而,那赵姓学子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见余尘毫无反应,只当对方懦弱可欺,气焰更盛,折扇“啪”地一收,向前一步,声音拔高,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恶毒:“怎么?林兄身边人,竟如此倨傲?还是说……自知身份卑贱,腹中空空,不敢置一词?听闻这位小哥儿,来历颇为‘不凡’?莫不是……婢女所出?这等身份,能侍奉在林兄左右,已是天大的造化,莫非还真敢痴心妄想,染指圣贤大道不成?”
“婢女所出”四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余尘的心脏!前世今生,所有关于出身、关于低贱、关于被践踏被唾弃的记忆,那些深埋的屈辱、不甘和刻骨的怨恨,被这四个字瞬间引爆!她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仿佛有血光炸开!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冰冷、坚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碎裂!
就在那恶毒的“婢女所出”四字如同淬毒冰凌刺穿空气的刹那,余尘身前的空气骤然凝固。
林晏动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余尘。就在赵姓学子话音未落的瞬间,他已如一道迅疾而冷冽的风,一步横跨,稳稳地挡在了余尘与那充满恶意的视线之间。他方才还带着论辩余温的温润面庞,此刻已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锋,直直刺向台下摇着折扇的赵姓学子。
“赵兄。”林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金截铁般的重量,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窃窃私语,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慎言!”
他广袖微拂,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孤峰峙岳,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那赵姓学子被他目光锁定,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摇扇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那点强撑的得意瞬间褪尽,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惊惧和狼狈。
“余尘,乃我林晏私人助手。”林晏的声音清晰、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赵姓学子那张血色尽褪的脸上,“她的学识、能力,无需向任何人证明,更轮不到旁人以出身妄加揣测、肆意羞辱!”他刻意加重了“私人助手”和“肆意羞辱”八个字,警告之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入对方心口。
“今日辩经,乃书院盛事,群贤毕至,为的是切磋学问,砥砺德行。”林晏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冰,“若有人心术不正,借机寻衅,以言语之利刃伤人,非但辱没斯文,更是对山长、对在座诸位贤达、对圣贤之道的亵渎!赵兄,你方才所言,是质疑林某识人之明,还是……质疑书院容人之量?”
最后一句,已带上了森然的寒意和上位者的威压。那赵姓学子被这连番的质问和气势所慑,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在林晏那洞穿人心的冰冷目光下,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脸色由白转青,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场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林晏这突如其来的、雷霆般的维护震慑住了。主宾席上,山长苏文瀚眉头微蹙,目光在林晏和那赵姓学子身上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周通判则眯起了眼睛,嘴角那习惯性的下撇似乎带上了一丝玩味的弧度,视线饶有兴致地在林晏和他身后那个依旧低着头的青灰色身影之间逡巡。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退去,赵姓学子在林晏冰冷的逼视下狼狈不堪,几乎要瘫软下去。就在这短暂的死寂中,一个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声音,从林晏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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