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一本被某个愤怒考生撕扯下来、揉成一团的、印着模糊蛊虫图谱的书页，被混乱的气流卷起，打着旋儿，不偏不倚地，飘落在了白惊鸿面前的考案上。
那团皱巴巴的纸，恰好展开一角。
上面，是一只被“净化”得只剩下呆板轮廓的“噬心蛊”图谱。旁边，原本关于“可控神魂”、“惧至阳之气”的注解处，只剩下大片模糊的墨渍，以及…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烙印在纸张纤维深处的…淡金色火焰印记。
那印记的形态…白惊鸿太熟悉了。
净世青焰！
白惊鸿空洞的眼神，终于动了。
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聚焦在那团皱巴巴的、印着呆板蛊虫图谱和模糊墨渍的书页上。
然后，他的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向了自己考案一角，那本崭新的、封面闪烁着“仙盟监制”金色符印的《仙道精粹总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围考生愤怒的声浪，仙盟执事冰冷的呵斥，高台上白玄罡气急败坏的咆哮…所有的声音，都如同潮水般褪去。
白惊鸿的脑海中，只剩下几个画面在疯狂闪回：
葬仙渊顶，罡风如刀，体内蛊毒疯狂反噬，撕心裂肺的剧痛中，那个墨发玄袍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坠落的他，伸出了手…冰窟之中，那口翻滚着地狱熔岩的青铜锅，那霸道绝伦的辣意直冲天灵盖，无数玉色的蛊虫从七窍疯狂逃逸，在岩石上痛苦地扭动、排列…拼出那触目惊心的“白氏”二字…白府山门，那尊笨拙的石头人，抱着巨锅，将滚烫的辣油泼向号称“万法不侵”的玄穹罩…那张飘落的、写着“服务态度零分”和被踩扁云靴的差评单…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眼前这本崭新的、散发着“仙盟权威”气息的典籍上。
这本…试图将那些啃噬他生命、操控他意志的阴毒之物，包装成“知识”、强行灌输给天下修士的…典籍！
这本…由那些将他视为提线木偶、随时可以抛弃的“主子们”，亲手编纂、发放的…典籍！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滔天恨意、无尽屈辱、被彻底背叛的冰冷，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岩浆，猛地冲破了白惊鸿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轰然爆发！
他猛地伸出手！
那只曾经执掌昆仑权柄、挥斥方遒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狠狠地、一把抓住了考案上那本崭新的《仙道精粹总览》！
“嗤啦——！！！”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撕裂锦帛、又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扯开的布帛碎裂声，骤然响起！
这声音，在混乱嘈杂的贡院广场上，并不算最响亮。
但它所蕴含的那种冰冷、决绝、带着无尽嘲讽和毁灭意味的力量，却如同拥有魔力一般，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愤怒挥舞手臂的考生，动作僵在半空。
高台上正准备出手镇压的仙盟执事，掐诀的手指顿住。
就连须发皆张、咆哮着“镇压”的白玄罡，那扭曲的表情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聚焦到了那个角落！
聚焦到了白惊鸿的身上！
聚焦到了他手中！
只见白惊鸿单手高举，手中紧紧攥着的，正是那本刚刚被他…硬生生撕成两半的《仙道精粹总览》！
崭新的书页被暴力撕裂，参差不齐的断口处，纸张纤维狰狞地外翻着。封面那象征着仙盟无上权威的淡金色符印，被从中撕裂，光芒黯淡，如同被撕碎的遮羞布。
两半残破的书册，被他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意地拎在手中。断裂的书页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哗啦”的轻响，上面那些被“净化”过的、呆板无害的蛊虫图谱，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白惊鸿缓缓抬起头。
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俊美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周围陷入呆滞的人群，扫过高台上脸色由猪肝色转为死灰色的白玄罡，最终，落在了手中那两半残破的书册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玉盘上：
“出题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充满无尽嘲讽的弧度。
“…该换了。”
“轰——！！！”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冰水，瞬间引爆了死寂的贡院广场！
短暂的凝固后，是更加狂暴的、如同海啸般的哗然！
“撕…撕了？！昆仑少主…把仙盟发的考题…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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