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的身体在那些针扎般的目光下微微绷紧,但他依旧垂着眼,脊背挺直,放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握成了拳。
白泽并未理会众人的反应。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玉简的材质,直接“看”到了里面的内容。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何为‘铜板’?”
这个问题,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魔尊圣明!” 谢玉麟再也忍不住,抢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刻薄,“铜板者,阿堵物也!俗不可耐,沾满铜臭!乃凡尘俗世蝇营狗苟之凭据!此等污秽之物,岂能与‘补天’这等神圣伟业相提并论?此论荒谬绝伦,有辱斯文!学生恳请魔尊明鉴,褫夺此等狂悖之徒的状元功名,以正视听!”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引经据典,直指核心,立刻引来了不少保守派考官和世家子弟的暗暗点头附和。看向阿土的目光,更加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阿土猛地抬起头,看向谢玉麟,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怒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何为‘铜板’?” 白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阿土即将出口的话,也压下了谢玉麟的慷慨激昂。这一次,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阿土身上,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
大殿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阿土身上,等着看这个“乞丐状元”如何自圆其说,如何在这位焚天魔尊面前,为他那惊世骇俗的“铜板”正名。
阿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紧张。他迎着白泽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挺直了单薄的脊梁,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一种奇异的、源自底层的生命力:
“回禀魔尊,铜板,非止阿堵物。”
“于饥者,铜板可换一餐饱饭,活命之资!”
“于寒者,铜板可易半尺粗布,御寒之衣!”
“于病者,铜板或能求一剂汤药,续命之机!”
“于贩夫走卒,铜板是奔走一日之酬,养家之薪!”
“于稚子老叟,铜板或是手中玩物,心头所喜!”
他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言的力量,在这金碧辉煌、却冰冷无情的大殿中回荡:
“铜板流转,如血脉奔行!聚沙成塔,可筑广厦万千!汇涓成流,能解一城之渴!它非金非玉,却系着万家灯火!它微如尘埃,却承载着…生民之重!”
“生民之重…” 白泽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极淡的星芒一闪而逝。他不再看阿土,目光转向谢玉麟,声音依旧平淡无波:“谢榜眼,依你之见,补天伟业,当以何物为基?灵石?法宝?还是…你谢氏库藏?”
谢玉麟被问得一窒,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自镇定道:“回魔尊,补天乃拯三界于倾覆之伟业,自当以无上法力、绝世神材、以及…以及众仙家同心戮力为基!灵石法宝,不过是辅助之物…”
“哦?” 白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无上法力,绝世神材,众仙同心…此等宏图,所耗几何?又当从何而来?”
“这…” 谢玉麟额头微微见汗,他出身世家,自幼锦衣玉食,所虑皆是仙道玄机,何曾真正计算过这等“俗务”?“自当…自当由仙朝统筹,各宗供奉,天下…天下共担!”
“好一个天下共担!” 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响起。这次开口的,并非阿土,而是坐在三甲末席的探花郎——一个穿着朴素青衫、面容精明的年轻修士,名叫钱通。他出身商贾世家,家族经营着遍布三界的“万通钱庄”。他对着白泽恭敬一礼,然后转向谢玉麟,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
“谢公子高义!然则,仙朝统筹,各宗供奉,最终落于实处,不还是要折算成灵石、灵材、乃至凡俗金银?这些,在钱某看来,皆是‘铜板’!只不过,面额大小不同罢了。”
他顿了顿,笑容更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既然皆是‘铜板’,那如何‘共担’,如何‘流转’,如何‘生息’,便是关键!若按谢公子所言,只知索取供奉,不知经营生息,无异于竭泽而渔!钱某不才,愿以万通钱庄遍布三界之利,为补天大业筹措资粮!只需魔尊一道法旨,许我钱庄专营之权,以灵石为本金,利滚利,息生息,月息…三成!十年之内,必可聚敛如山灵石,以供补天挥霍!”
“月息三成?!” “利滚利?!”
大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连那些老成持重的考官都变了脸色!这简直是敲骨吸髓!若真如此,三界修士、亿万生民,恐怕都要被这“万通钱庄”吸干血肉,沦为永世不得翻身的债奴!这哪里是筹措资粮,分明是借补天之名,行盘剥之实!
钱通却仿佛没看到众人的惊怒,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白泽,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魔尊明鉴,此乃最快、最有效之法!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些许…代价,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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