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京城东市,此刻却比最混乱的战场还要喧嚣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尘土和绝望混合的酸腐气息。
米价一日三涨,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勒紧了每一个底层百姓的喉咙。
愤怒的人潮冲击着紧闭的粮铺大门,木板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家粮铺的仓门被砸开,饥饿的人们如潮水般涌入,为了一口活命的粮食,昔日的邻里在此刻撕打成一团。
林昭身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布衣,混在人群外围,面沉如水。
他的目光越过一张张因饥饿和愤怒而扭曲的脸,最终定格在街角一个蜷缩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面黄肌瘦,她死死抱着一个空瘪的布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三文一斗的米……现在要八十文……老天爷啊,我们……我们不是人了吗?”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林昭心上。
他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到老妇人面前,缓缓蹲下身。
老妇人并未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
林昭伸出手,动作轻柔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领,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带着一股能穿透绝望的力量:“老人家,从今天起,你们是人上人。”
老妇人浑身一震,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睛。
林昭没有再多言,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块刻着猛虎图腾的玄铁令牌,递给身后如铁塔般矗立的阿虎。
“查封所有无证囤粮、恶意抬价的粮商,查抄的粮食,即刻开仓,平价放粮。反抗者,格杀勿论!”他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刻执行!”
阿虎接过令牌,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低吼一声:“遵命!”随即带着一队便衣亲卫,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混乱的东市,一场雷霆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夜色深沉,政事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凝重。
苏晚晴一身干练的官服,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账册,声音清冷地汇报着触目惊心的数据:“启禀主公,国库白银储备,经北方一役消耗,现仅余三成。民间银元流通量,在一个月内暴跌六成。更致命的是,我们探查到,江南一带有人在大量收购前朝遗留的‘永昌通宝’铜钱,将其私熔重铸成含铜量极低的劣币,冲击市场。劣币驱逐良币,再这么下去,我们的金融体系将彻底崩溃。”她顿了顿,抬起眼,一字一句地断言:“若七日之内我们拿不出对策,民心将溃,万劫不复!”
林昭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那副巨大的疆域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江南密如蛛网的漕运线路上。
他没有立刻回应苏晚晴的警告,反而转向一旁的户部尚书刘知远,抛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知远,若我们要发行新币,以何为锚?”
刘知远显然早已深思熟虑,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货币的根本在于信用。如今国库空虚,黄金白银不足以为锚。但我们有天下粮仓,有初定的民心。新币可借朝廷信用,以粮税兑付为基。百姓持有新币,随时可以按官定价格到官仓兑换粮食,如此,新币便有了最坚实的根基。”
林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猛地一拍桌案,做出了决定:“好!那就发——”在座众人精神一振,却听他话锋一转,“但不是现在。”
次日清晨,刚刚创刊不久的《民生日报》头版头条,用最醒目的黑体字刊印出《关于稳定市场秩序、保障民生供给的十项禁令》。
其中明确规定:禁止任何私人钱庄超限额放贷,严禁粮食未经报备跨州府转运,所有商户必须每日向市集管理处申报库存与售价,违者重罚。
柳如是更是发动了她遍布京城的情报网络,一夜之间,上百名说书人、街头艺人走上各大茶馆酒肆、街头巷尾,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宣讲新规。
一首童谣更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全城:“一斗米,三十文,官府定价是根本。谁敢多要一文钱,巡查队来砍他筋!”舆论的狂潮瞬间被引导,百姓的恐慌情绪得到了极大缓解,矛头一致指向了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京城南锣鼓巷,一处僻静的宅院后花园内,江南首富沈万三正与三名脑满肠肥的旧商贾密会。
他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他林昭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夫,懂什么叫货币,懂什么叫金融?还想发新币?简直是痴人说梦!等着吧,等他的新币一出来,咱们就用手里的铜板,把市面上所有成色好的良币都给我收上来,再一把火,把他的信用烧个干干净净!”
“沈公高见!”一名商贾谄媚地笑道,“没了钱,他拿什么养兵,拿什么稳固江山?”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院门竟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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