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未歇,甲胄未解,林昭的身影没有出现在万众瞩目的政事堂,而是径直踏入了京畿防疫所那片弥漫着浓重药草气味的土地。
这里的空气,混杂着病患的呻吟、医官的焦灼和生离死别的悲戚,仿佛人间炼狱。
他一言不发,穿过一排排临时搭建的病棚,目光如霜,扫过每一张因高热而扭曲的脸。
直到他看见第一批“雪心散”被小心翼翼地分装,用最快的驿马送往四面八方。
一名医官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汤,跪在一个气息奄奄的孩童面前,撬开他干裂的嘴唇,将深褐色的药汁一点点喂了进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林昭。
他那双在江南尸山血海中都未曾眨过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那个瘦小的身躯。
一炷香,两炷香……当那孩子原本滚烫的额头渐渐褪去不正常的潮红,紧闭的眼睫毛微弱地颤动,最终,一双浑浊但充满生机的眼睛缓缓睁开时,整个防疫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压抑了数月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林昭紧绷的下颚线条,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看着那孩子,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无辜生命。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时,那口气息已化作彻骨的寒冰。
他没有回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传令下去,把那些吃着百姓的粮,却敢往米里下毒,敢拿万民性命当筹码的人,一个不留地,给我从阴沟里挖出来!”
命令如电,瞬间传遍了京城内外。
一场针对大夏腐肉的雷霆风暴,正式拉开序幕。
政事堂内,气氛凝重如铁。
苏晚晴一身素色官服,将一份名为《逆产处置法》的草案,轻轻放在了六部尚书的面前。
户部尚书张敬之率先发难,他翻了几页,眉头紧锁:“苏侍郎,此法……过于严苛。没收田产、商铺、钱庄,这与抄家灭族何异?恐动摇国本啊!”
苏晚晴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稳而有力:“张尚书言重了。请诸位仔细看清条款:凡在此次毒米案中,参与投毒、囤积居奇、利用地下钱庄洗钱者,其用于犯罪的田产、商铺、钱庄,一律收归国有。但是,”她加重了语气,“法案明确规定,不没收其家族赖以生存的基本田产与宅邸,不株连其三族五服。我们,不是要制造新的流民。”
她顿了顿,给众人消化的时间,随即补充道:“所有收归的资产,将即刻注入两个新设的机构:‘平准粮仓’,用以稳定全国粮价,确保再无斗米千钱之惨剧;以及‘疫区重建基金’,专款专用,抚恤死难者家属,重建被瘟疫摧毁的村镇。”
她的目光再次环视一周,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诸位大人,我们要斩的是盘踞在大夏血脉里吸血的毒根,不是要赶尽杀绝,灭人满门。我们要让天下百姓看到,罪恶必有惩罚,公道终将昭彰,而不是让他们活在下一个被株连的恐惧之中。这,才是真正的国本!”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无人再敢反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江南,繁华依旧,但在这份繁华之下,暗流早已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锁定。
柳如是,这位昔日的扬州瘦马,如今的“经济稽查处”处长,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
地图上,无数条纤细的红线交织,连接着十二座江南重镇的各大商号、钱庄,构成了一副触目惊心的“腐败蛛网图”。
这是系统“经济数据分析”功能的杰作,任何一笔异常的资金流动,都无法逃脱它的追踪。
她的手指,最终点在了扬州城内一个名为“义济堂”的慈善机构上。
“就是这里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半个时辰后,稽查处的精锐力量如神兵天降,封锁了“义济堂”。
这家每日施粥、广受赞誉的善堂,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中,被揭开了伪善的面具。
地窖暗格里,堆积如山的账本和码放整齐的八万两白银,在火把的照耀下,散发着罪恶的光芒。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而是毒米交易网络最核心的地下钱庄中转站。
柳如是当着所有扬州百姓的面,将查封的账目公之于众,她清亮的声音响彻长街:“你们以为的乐善好施,你们捐给穷人的每一文香火钱,都成了他们掩盖罪行的遮羞布!而他们施粥的那点米,每一粒,都沾着从黑米交易里榨出的血钱!”
民怨沸腾。
而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楚月率领的队伍,则像一把移动的利刃,刺破了层层黑幕。
三十一名要犯被锁在囚车里,他们曾是江南翻云覆覆雨的大人物,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
一路上,刺杀接连不断。
第一波是藏在林中的死士,第二波是伪装成难民的刺客,第三波甚至是收买了地方驻军发动的突袭。
但无一例外,这些攻击都在接触到囚车队伍前,就被一群衣衫褴褛、眼神却凶悍如狼的“流民”击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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