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五年,七月十五,中元节。
本该是祭祖悼亡、施放河灯的日子,永京城却笼罩在一片难以言喻的压抑与惶惑之中。数日前那场举国狂欢的余温尚未散尽,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便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帝国的中枢。
源头,在于那座至高无上的宫殿,在于那袭象征无上权力的龙袍之下,骤然衰颓的躯体。
凯旋大宴后的第三日,皇帝李昀在早朝时便显露出些许疲惫,强撑着处理了几件紧要政务后,便宣布散朝。当日下午,宫中便传出消息,陛下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暂停常朝,紧要事务由几位阁臣与枢密使酌情处理,报予内廷。
起初,朝臣们并未太过在意。陛下年近六旬,北伐期间夙兴夜寐,耗神颇巨,近日又连续参与盛大典礼,偶染微恙,实属正常。齐王李景睿更是每日入宫问安,亲自侍奉汤药,孝行可嘉,赢来一片赞誉。
然而,病情并未如人们预料般迅速好转。太医院的脉案一日数变,用药越来越重,宫门守卫日益森严,出入查验极其严格,连几位阁老求见,也常常被挡在寝宫之外,只能隔着帘幕聆听皇帝虚弱含糊的旨意。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开始在权力的缝隙间悄然流传:陛下并非风寒,而是积劳成疾,引发了旧疾;或是宴饮时用了不妥之物;更有人私下窃语,提及“疽发于背”、“内热炽盛”等凶险之症。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在永京城的官场扩散开来。北伐大胜、新立不世之功的激昂与躁动尚未平息,便被迫面对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残酷的问题:万一陛下……龙驭上宾,这天下,将由谁来承继?
虽然北伐期间太子一党声名狼藉,势力大损,齐王声望如日中天,但太子李景隆毕竟是储君名分早定,且在皇帝病重期间,一反之前的沉寂低调,也开始频繁出入宫廷,以“嫡长子”身份主持一些祈福、祭祀仪式,并竭力表现出对父皇病情的深切忧虑与孝心。东宫沉寂多时的属官也开始悄然活动,联络旧部。
而齐王李景睿,虽有大功在手,深孚众望,且明显更得皇帝近期信重(北伐期间赋予的权柄便是明证),但终究是“亲王”,非“储贰”。名分之差,在承平之时或许只是荣宠之别,但在皇权交接的敏感时刻,却可能成为难以逾越的天堑。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原本因齐王凯旋而纷纷靠拢的官员,此刻又开始观望、犹疑。一些老成持重、讲究“礼法纲常”的文官,隐隐有重新倾向太子,或至少保持中立的迹象。而齐王麾下的武将及部分激进文臣,则暗中串联,言辞间已不乏“当立贤”、“国赖长君,更赖能君”的议论。
皇帝病重的第七日,一道旨意自深宫传出,震惊朝野:加封齐王李景睿为“抚军大将军”,总领京城内外十二卫兵马,兼领枢密院事。同时,晋靖海侯云湛为“太子少保”(虽为虚衔,但地位尊崇),加户部尚书衔,仍兼工部、督办军械后勤事。
这道旨意,极为耐人寻味。一方面,赋予了齐王前所未有的京城军权和参与最高军事决策的正式名分,权势一时无两。另一方面,提升云湛,既是对其功劳的进一步肯定,似乎也暗示着皇帝对齐王-云湛这一组合的持续支持与捆绑。然而,“太子少保”这个头衔,又隐约带着一丝给未来储君配备辅臣的意味,而储君……理论上仍是太子。
旨意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激化了本就微妙的局势。太子在东宫摔碎了心爱的砚台,据说呕血数口。齐王府门前车马愈发稠密,但府内氛围却更加凝重肃杀。云湛接到旨意和一大堆恭喜拜帖时,正在工部衙门核对北伐军械损耗的最终报告,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继续伏案工作,只是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知道,这绝非简单的赏功。这是病榻上的皇帝,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布局,也是在……进行最后的权衡与制衡。将自己这个“技术官僚”推上更高的位置,绑得更紧,既是对齐王的支持,又何尝不是一种牵制与警示?
当夜,云湛再次收到了那张夹着干枯银杏叶的匿名拜帖。地点换成了更隐秘的城外一座荒废道观。
子时,道观残破的三清殿内,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映出一个模糊的黑影。
“侯爷,陛下之疾,恐非天年。”黑影的声音干涩沙哑,开门见山,“东宫近日与太医院某位副使过从甚密,所用之药,或……有不足为外人道之处。此外,北疆虽定,然太子旧部在幽州、河东仍有不少军将,近日调动异常。”
云湛心中凛然:“可有实证?”
“蛛丝马迹,难成铁证。然山雨欲来,侯爷与齐王殿下,功高震主,名望无双,此刻陛下若有不测,二位便是众矢之的。无论最终是东宫继位,还是……齐王殿下有所动作,二位都再无退路。”黑影缓缓道,“东宫近日似与几位掌管宗室礼仪、记载的翰林老臣接触频繁,或欲在‘礼法’、‘遗诏’上做文章。侯爷……早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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