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数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如同永不疲倦的钟摆,又像越敲越急的战鼓,一声声,沉闷而固执地擂在空旷的场地上空,也擂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第一百五十二筐——九十八斤三两!”
起初,人们还会为每一筐轻松越过百斤大关的重量而发出短促的、压抑不住的吸气声,或与身旁同伴交换一个惊愕的眼神。但随着抬上来的箩筐编号迅速突破二百、三百,随着记录员笔下那些用来统计筐数的“正”字密密麻麻爬满纸页,零散的惊叹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被更大的静默吞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弥漫开来的、更深沉、更近乎窒息的巨大震撼。
数字,正在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无情地累加。
负责记录的孙小梅,右手手腕已经酸痛得有些麻木,指尖被铅笔硌出深痕。她不得不偶尔停下来,用左手拇指用力按压右腕,然后立刻重新握紧笔杆。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粘在皮肤上,她却无暇擦拭。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秤杆方向,耳朵捕捉着每一个报出的数字,笔下不停。
记录本上,按照不同杂交组合和处理组划分的区块内,数字被迅速填满;而旁边用来汇总临时总数的空白处,那个用更大字体书写的数字,正在以令人心惊肉跳的频率被划掉、重写、再划掉……
文书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负责另一部分的记录,两人偶尔会迅速交换一下眼神,核对关键节点的累计数,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难以置信和越来越炽热的兴奋。
围观的人群,此刻已彻底陷入一种近乎真空的安静。没有人再交头接耳,甚至连最轻微的咳嗽都被死死压在喉咙里。
几百双眼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同步地跟随着那些在台秤与土豆堆残骸之间往复的箩筐移动,跟随着那决定命运的秤杆每一次微妙的摆动,更死死地追随着记录员笔下每一个仿佛能砸出坑来的数字。
空气稠密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剩下报数声、书写声,以及几百人压抑着的、汇集成一片低沉嗡鸣的呼吸声。
那些起初还抱着审视、甚至带有几分看热闹心态的其他连队负责人和干部们,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历了数轮剧变。
最初的怀疑与矜持,早被第一轮百斤筐冲击得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困惑。
而此刻,当筐数突破三百,累计重量早已超越他们认知中同等面积土地最高产量的两倍、甚至向三倍逼近时,他们脸上的惊愕已然凝固,变成了某种僵硬的、难以置信的凝重。
有人不信邪,早早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用于记录工分或杂事的小本子和短铅笔,躲在人群后面,就着昏暗的光线,试图依据报出的约数进行粗略的心算累加。
赵抗美曾敏锐地瞥见其中一人的动作,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只见那人起初算得飞快,手指在粗糙的纸页上移动,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但算着算着,他手指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完全停住。
他抬起头,眼神发直地望望那虽然缩小了但依旧颇为可观的剩余土豆堆,再低头看看自己本子上那个已经显得荒诞不经的累计数,又猛地抬头看向依旧沉稳报数的老保管员和面无表情监督的李干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放下了笔,将本子默默合上。那支短铅笔从他指间滑落,掉在泥土里,他也浑然不觉。
这不是误差,不是偶然。这是一场持续的、碾压式的数据倾泻。眼前这片试验田的面积,他们大致有数,绝不会超过常规田块太多。
可这已经称完的重量……早已是他们连队引以为傲的丰产田最终亩产望尘莫及的数字,而且,那报数声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剩余的土豆堆,像是对他们过往所有经验的无声嘲讽。
白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离开了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那个枯草垛的阴影里存在过。但此刻,没有人有余暇去注意她的离去。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持续不断、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庞大的数据累积,牢牢地攫住、攥紧,无法挣脱。
马场长依旧双手背在身后,站姿挺直如青松,像一尊风雨不动的石雕。
只有离得最近的人,或许能察觉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手指在微微地、无意识地捻动着;能看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比平时略显急促;能注意到他那惯常紧抿的、显得严厉的嘴唇,此刻抿得更紧,嘴角的线条却似乎在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抽动,仿佛在拼命压制着某种即将冲破闸门的洪流般的情绪。
他不需要亲自计算,那一声声洪亮的报数,就是最精准的算珠,在他心中那架无形的算盘上噼啪作响,累积出一个让他头皮都有些发麻、热血不住上涌的总量雏形。一个模糊却无比炽热、无比惊人的概念,“突破历史”、“创造纪录”,已经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几乎要破胸而出。
苏晚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被正午的烈日炙烤过。她悄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没什么缓解。她强迫自己保持着外表的平静,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的节奏,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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