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细细品味着口中抹茶芝士的醇苦与回甘,又轻啜一口清雅的荷花茶,让二者的余韵在唇齿间交织成一首静谧的短诗。“这甜度克制得极好,”他放下那枚温润的白瓷杯,目光不自觉地流连在南风被午后阳光描出柔光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细细的影,鼻梁的线条清秀而挺拔,“茶的本味丝毫未被掩盖,反倒被衬得更显清远。”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日更温和几分,“说来惭愧,我对茶道和甜品都只是门外欣赏。南风,能问问你……怎么会选择来我们这儿长住么?”
这个问题在他心头盘桓了数日。她与这片土地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却又分明带着远方的气息。
南风的视线越过木格窗棂,投向远处如黛的青山,目光变得悠远而柔和,仿佛望见了时光的彼岸。午后的风拂过院中荷塘,携着清芬与屋内袅袅的茶香缠绕在一起,在她周身形成一片静谧的气场。她唇角泛起一丝若有所思的弧度,声音轻柔似梦,却字字清晰:“因为……理想主义吧。毕淑敏写过,世界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差,然而也不是那么美好。”
她顿了顿,纤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青瓷杯沿,像在抚摸某种无形的情愫。“她把世界比作一匹锦缎,而我们每个人就像梭子,通过自己的努力编织出属于我们的那片天地。正因为我们的存在,这世界才可能变得美好一些,哪怕只是很微小的一角。”
“在城市里,”她的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总觉得自己像台高速运转的机器,被无数的日程、目标和周遭的喧嚷推着走,渐渐忘了自己最初想织的是怎样的图案。而在这里……”她收回视线,望向林夏,眼眸清澈如深山初融的雪水,映着窗外的天光与他的倒影,“我希望能找到自己作为‘梭子’本该有的节奏,能够静下心来,看清楚经纬,然后一针一线,从容不迫地,织就真正想要的生活。”
茶炉上的水又滚了,咕嘟声像在为这番话打着轻柔而恒久的节拍。林夏望着她被水汽氤氲得愈发柔和的面容,望着她说话时眼中闪烁的、纯净而笃定的光,忽然觉得她身上有种罕见的光亮——并非刺目耀眼的强光,而是如月华般温润、通透,能静静漫进人心底,照亮某些尘封角落的那种光亮。
“那你想要的生活,”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正欲展翅的梦,又像是被这光亮吸引,想靠得更近一些去看清,“是什么样子的?”
南风眼底泛起温柔而明亮的光彩,像有星子落入深潭。她微微向前倾身,这个姿态让她显得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生动的向往,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去看世界,走在路上!我想亲眼去看看书里写过的,法国那些售卖有机食品的乡村小店。店面不大,陈设简单质朴,却透着‘路不拾遗’的古风。当地的农妇会把刚从草堆里拾来的、还沾着晨露与草屑的新鲜鸡蛋,仔细放进店里的旧冰箱,再从容取走上次卖蛋所得的、留在小罐里的几枚欧元,全程无人看守,只有信任在空气里静静流淌。”
她说着,指尖轻轻在深色茶桌上虚虚点画,仿佛在勾勒那幅宁静遥远的画面:“还有波尔多,一望无际的、起伏如绿色海浪的葡萄园,它们年复一年,沉默地沐浴在天赐的阳光下。用五十年老藤果实酿造的‘天堂之酒’,初品时是凛冽的矿泉感,随后会在口腔里缓缓地、温柔地释放出独特的醇厚与层次复杂的优雅。最让我心驰神往的……”她的声音因憧憬而微微发颤,像琴弦被微风拨动,“是葡萄藤下,那些如火如荼盛开的玫瑰。农人种植它们,本是为了预警病虫害,可那红与绿炽烈交织的画面,空气里混合着葡萄叶青涩与玫瑰馥郁的独特芬芳,本身就成了神赐的风景。”
“我渴望那种永远‘在路上’的生活状态,”她的目光飘向更远的地方,“每天清晨睁开眼,都不知道今天会停泊在哪片陌生的海岸,会遇见怎样有趣的人,会听到怎样的故事,会被哪一片意外的风景击中心灵。就像……就像遇见阿婆,认识你和林灿,这些都是我来到这片土地前,未曾预料的美好惊喜。”
然而,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沉淀下来,像绚烂的晚霞融入深邃的夜空,多了一丝清醒的重量:“但我知道,选择彻底的漂泊,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代价。人终究无法完全脱离世俗的经纬。所以我想,或许可以先以这样一种温和的方式,借一处安宁的屋檐,体验另一种生活的节奏与可能。来到这里,就是我为自己迈出的、安静的第一步。”她抬起眼,对林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决心,也有坦然的脆弱,“改变,无论大小,总要有个开始。”
林夏静静地听着,仿佛也跟着她的语言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漫游。在她闪烁着理想光芒却又清醒自持的眼眸里,他看到了一个始终在倾听内心回响、并勇敢向之靠近的灵魂。这种对“诗与远方”的执着,并非不谙世事的空想,而是历经思辨后的选择,这份清醒的浪漫让他不禁深深触动,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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