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的喧嚣与荣光,随着夜幕降临,终于渐渐沉淀为坤宁宫内宁静的烛火。象征身份与权威的九龙四凤冠与沉重的袆衣已被小心卸下,收归内府保管。叶悠悠换上了一身轻便柔软的常服,坐在坤宁宫寝殿的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洒落的清冷月光,心绪却如潮水般起伏。
白日里那山呼海啸的朝拜,掌心宝玺沉甸甸的重量,萧绝凝视她时眼中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深情……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她,叶悠悠,如今是大燕王朝名正言顺的皇后,中宫之主。
然而,此刻盘桓在她心头的,却是另一件事——系统的彻底隐退。
那陪伴她度过最初绝境、给予她无数次关键助力、见证了她所有狼狈与成长的神秘存在,就这样在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中,安静地沉入了她意识的最深处。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反而升起一股淡淡的、类似与挚友告别的不舍与怅惘。
她下意识地在心中轻轻呼唤:【007?】
一片寂静。再也没有那个带着点活泼毒舌的电子音回应她“宿主,今天想把哪个不长眼的吐进牢房VIP套间?”。
真的走了。
叶悠悠轻轻舒了一口气,将那一丝怅惘压入心底。她知道,系统的离开,意味着她真正地、完全地融入了这个世界,她所有的成就、未来的道路,都将完全依靠她自己的智慧、选择与努力。这是一种剥离,更是一种成长。
她定了定神,尝试将意念沉入脑海深处。系统虽然休眠,但那所谓的“最终奖励”——“文明火种”知识库,应该还在。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微光,仿佛蕴藏着无尽星云的宇宙。当她集中精神,试图去“触碰”时,无数清晰而有序的信息流,如同被编码的光点,开始自然而然地在她意识中铺陈开来,并非强制灌输,而是如同她本就知晓的记忆被唤醒,以一种她能理解、能接受的方式呈现。
她“看到”了远比当前大燕所用更为精确、包含日月星辰运行规律、可推算节气与日月食的天文历法体系;看到了标记着陌生海岸线与大陆轮廓、甚至标注了大致洋流与风向的航海图,其中一些陆地的形状让她心中剧震;看到了逻辑严密、符号奇特的数学公式与几何原理,可用于更精密的工程计算;看到了关于物质构成、能量转化的基础物理与化学概念,虽然只是原理性的描述,却为她理解这个世界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而其中,关于医药的知识,尤其让她心潮澎湃。那里面不仅系统整理、验证并优化了她所知的许多中医理论与方剂,更包含了一些在这个时代看来堪称“惊世骇俗”的预防与治疗理念。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其中一项被特别标注的条目上——
“人痘接种术(改良安全版)”。
详细的方法、步骤、注意事项、不同接种方式的优劣比较(如旱苗法、水苗法)、选取何种痘浆相对安全、接种后的护理与观察要点……一整套完整、清晰、具有极强操作性的方案,呈现在她眼前。后面甚至还附有简略的免疫原理解释(当然是以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描述),以及历史上(另一个世界线)大规模推行后,天花死亡率显着下降的数据对比。
天花。
叶悠悠的心猛地一沉。在这个时代,天花是名副其实的“死神收割机”,一旦爆发,往往十室九空,幸存者也会留下满脸瘢痕(麻子)或失明等严重后遗症,是笼罩在所有人头顶、无可抵御的恐怖阴云。大燕历史上,几次大的天花疫情,都曾导致人口锐减,社会动荡。皇宫大内对此更是严防死守,一旦出现疑似病例,处置手段往往残酷而无奈。
而这“人痘接种法”,竟能以如此“以毒攻毒”的方式,让人获得对天花的抵抗力!其意义,不亚于火药之于国防!这是能活命无数、保社稷安宁的真正“仁术”!
狂喜之后,却是更深沉的凝重与忧虑。她知道这方法的巨大价值,但也深知推广之难,难于上青天。
让健康的人,主动去接触“天花”的痘浆?这在这时代所有人看来,简直是疯了!是自杀!是妖邪之术!百姓会恐慌,医者会质疑,朝臣会攻讦,那些本就对她“奇技”心存疑虑的保守势力,更会将其作为攻击她“妖后祸国”的铁证!即便有皇帝支持,强行推广也可能引发民变,得不偿失。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可怕的场景:愤怒的百姓冲击医塾,咒骂她是“散播瘟疫的妖后”;朝堂之上,言官们引经据典,痛心疾首地批判她“违背伦常,戕害子民”;甚至可能有无知的母亲,抱着因接种而出现轻微反应(正常免疫过程)的孩子,哭倒在宫门外……
信任的建立需要漫长的时间,而恐惧的摧毁只需一瞬间。她虽有皇后之名,有萧绝之信,但面对这种涉及生死、颠覆认知的大事,仅靠权威压服,是行不通的。
该如何破局?从何处着手?是先小范围秘密试验,积累成功案例?还是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比如某地小规模爆发天花时,冒险一试?又或者,先从理论上进行铺垫,慢慢改变人们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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