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医院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凝固了。
苏念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维持着接听电话后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父亲那绝望的、带着血泪的嘶吼,和那句“贪得无厌”,在她脑海里构筑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回音壁,反复撞击,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对人性的幻想,对陆延舟残存的、可笑的期待。
没有歇斯底里的痛哭,没有怨天尤人的咒骂。
当痛苦超越某个临界点,表现形式反而是极致的平静。
一种,心死之后的,万籁俱寂。
护工回来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苏念只是极慢、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还活着,然后便不再有任何回应。
她不再配合治疗,喂到嘴边的水不愿喝,流质的营养餐拒绝咽下。医生护士轮番上阵劝说,她只是闭着眼,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在用一种沉默的、消极的方式,对抗这个让她彻底绝望的世界。
身体的排异反应因为药物的维持和她的不配合,时好时坏,像一场拉锯战,消耗着她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几天后,在她又一次因为体力不支和低血糖昏昏沉沉时,主治医生带着一份刚出来的详细体检报告,面色凝重地走进了病房。
“陆太太,”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他将一份报告递到苏念眼前,尽管知道她可能不会看,“这是您这次术后的全面身体评估结果,您……需要了解一下。”
苏念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视线掠过那雪白的纸张,没有接。
医生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也无法再瞒。他沉声,尽量用平缓的语调陈述着残酷的事实:“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后续的急性排异反应和并发症,对您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尤其是……您的子宫和卵巢功能受到了严重影响,加上您本身体质偏弱,以后……恐怕很难再受孕了。”
很难再受孕。
永久性损伤。
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钉子,将她最后一点作为女性的、潜意识的期盼,也彻底钉死了。
她曾经,在无数个被冷落的深夜里,也曾偷偷幻想过,如果有一个孩子,她和陆延舟之间,是不是会不一样?是不是能多一点温暖,多一点牵绊?
现在,连这卑微的、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从未对人言说的奢望,也被现实无情地斩断。
陆延舟不需要。
而她的身体,也失去了资格。
真好。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诡异的弧度,在她苍白干裂的唇边一闪而逝。
医生看着她平静得过分的反应,心里更是堵得难受。他犹豫了一下,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了另一份有些皱巴巴、显然被反复折叠又展开过的纸张。
“另外……陆太太,我们在整理您入院时的物品时,发现了这个。”医生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探究和确认,“这是一份……重度抑郁症的诊断书,日期是在您手术前两个月。您……之前一直在接受治疗吗?”
重度抑郁症。
苏念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视线落在那份熟悉的诊断书上。
是啊,抑郁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陆延舟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开始?
是从他手机里出现越来越多林清漪的关心短信开始?
是从婆婆周婉华明里暗里嘲讽她“占着窝不下蛋”开始?
还是从她一次次深夜独守空房,看着冰冷的豪宅,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幽灵开始?
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情绪像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泥潭,快乐是奢侈的,连呼吸都觉得疲惫。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偷偷的,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怕给陆延舟添麻烦,怕坐实了外人眼中她“矫情”、“脆弱”的印象。
她甚至,在确诊重度抑郁症,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时,还强撑着笑说:“没关系,我丈夫最近工作忙,我不能让他分心。”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体面,维持着那段摇摇欲坠的婚姻,像个小心翼翼走钢丝的傻子。
而现在……
苏念的目光,在“身体永久损伤,无法再育”的体检报告,和那份“重度抑郁症”的诊断书之间,来回移动。
两份文件,白纸黑字,冰冷而客观地陈述着她这十年婚姻的“成果”。
一份,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可能。
一份,记录了她精神世界的崩塌。
都是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在她生死关头,陪着别人看烟花的男人。
一个在她父母跪地哀求时,斥责他们“贪得无厌”的男人。
“呵……”
一声极轻的、气流摩擦过干涸喉咙的声音,从苏念唇边溢出。
起初是低低的、压抑的轻笑,随即,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带着一种癫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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