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簿一头撞进县衙后巷的阴冷晦暗之中,身后衙门方向的嘶吼、撞击与惨叫声仿佛被骤然掐断,只余他自己粗重惊慌的喘息在狭窄的砖墙间剧烈回荡。他背靠冰冷湿滑的墙壁,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下去。
赵县丞那迅速灰败浑浊的眼眸,喉间那声非人的“嗬”响,以及拇指上那触目惊心的黑紫色伤口……这一切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脑海。
那不是病!绝不是寻常的恶疾或疯症!
那是什么?那从天而降的,究竟是什么?!
他猛地捂住嘴,强压下涌到喉头的呕意。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衙门已非安全之所,甚至可能是……最先沦陷之地!
他踉跄着,沿着狭窄的巷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奔逃,只想离那扇正在被疯狂撞击的衙门侧门远些,再远些。平日里熟悉的街巷,此刻却显得陌生而危机四伏。头顶的一线天光惨白黯淡,仿佛也被那股无形的污秽所浸染。
然而,巷外的世界,并非他想象中的慌乱奔逃。
一种诡异的“热闹”正笼罩着云陌镇。
哭喊声、尖叫声确实存在,却似乎被更多嘈杂的撞击声、碎裂声,以及那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的“嗬……嗬……”絮语所淹没。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大网。
陈主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贴近一道巷口的拐角,向外窥探。
只见镇中心的青石主街上,已是一片狼藉。货摊翻倒,瓜果蔬菜滚落一地,被混乱的脚步踩踏成泥。十几个人影正在街面上无序地游荡、扑撞。他们的动作僵硬而扭曲,步伐蹒跚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执拗。
他看到镇东头的张屠户,那个平日嗓门洪亮、一身油腻的汉子,此刻正低着头,一下一下地用额角撞击着一家紧闭的铺板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额角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他却浑然不觉,口中只有持续的“嗬嗬”声。
另一个身影是常在街边卖绣品的刘寡妇,她的一只绣花鞋不见了,罗裙被撕破,但她只是歪斜着身子,以一种极不自然的速度扑向一个躲在翻倒马车下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惊恐地用一根车辕拼命抵住她,她却只是不知疼痛地向前拱动,双手徒劳地抓挠着。
“疯了……真的都疯了……”陈主簿牙齿咯咯作响,浑身冰冷。这景象比尸横遍野更令人胆寒。这不是战乱,不是盗匪,这是一种彻底的、无法理解的崩坏!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声凄厉的呼救:“救命!拉我一把!李老三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谁?!啊——!”
陈主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米铺的伙计半截身子已被拖进一条更小的岔路,他双脚死死蹬着地面,双手拼命扒住墙角,脸上尽是绝望的泪水。拖拽他的,是另一个穿着同样米铺服饰的男人,正是他口中的“李老三”。李老三面色青灰,眼神空洞,只是死死咬着伙计的胳膊,任其如何哭喊踢打也不松口,力大无穷地向后拖拽。
岔路阴影里,似乎还有别的身影在晃动。
陈主簿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猛地缩回头,背紧贴墙壁,再不敢多看一眼。那伙计的惨叫声很快变成了呜咽,最后归于沉寂,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似咀嚼的细微声响和满足般的低沉嘶吼。
他必须回家!妻儿还在家中!他们是否已经紧闭门户?是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般注入他的身体。他不再犹豫,看准了通往自家方向的一条更为偏僻、平时几乎无人行走的小巷,猫着腰,如同受惊的老鼠般钻了进去。
这条小巷堆满了杂物,异常难行。陈主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耳朵极力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幸运的是,这里似乎暂时还未被外面的“热闹”所波及。
就在他快要穿过小巷,看到自家院墙时,前方一堆废弃的竹篓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还夹杂着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陈主簿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停跳。他死死盯着那堆竹篓,手下意识地在墙边摸索,最终抓住了一根不知谁家丢弃的、半朽的晾衣竹竿,横在身前,声音颤抖地低喝:“谁?!谁在那里!”
竹篓后的呜咽声停了片刻,随即,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穿着沾满污渍的红袄,梳着的发辫已经散乱,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正是街上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妞妞。
“陈…陈伯伯……”她看到熟人,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恐惧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我好怕……爹爹他……爹爹他变得好奇怪……他咬了娘亲……娘亲流了好多血……也不动……”
陈主簿闻言,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如同被毒蝎蜇了一般,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手中的竹竿握得更紧,尖端下意识地对准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杂货铺老板也变了!他的女儿……她从那种地方跑出来,谁能保证她没被碰到?没被咬到?赵县丞只是被咬伤了手,那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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