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异常。只有风。
他切下薄薄一片生鸟肉,放入口中。浓烈的腥味和血液的铁锈味瞬间充满口腔,肌肉纤维粗糙,需要用力撕扯。
他咀嚼着,面无表情地吞咽。然后是心脏,生嫩微甜;肝脏,绵软略带苦味。他吃得很慢,很仔细,不浪费一丝一毫。生的,冷的,带着荒野最原始的能量,一点点填充他空虚的胃袋和即将枯竭的体力。
最后,他将剩下的鸟肉用大片干净树叶包裹好,塞入怀中,借助体温延缓腐败。羽毛和内脏挖了个浅坑埋掉,用土和枯叶仔细掩盖血腥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返回石缝。挤进去,卡好入口,背靠岩壁坐下时,才感到一阵排山倒海的疲惫和虚脱袭来。
刚才狩猎时强行压制的疼痛和不适,此刻加倍反噬。伤腿灼烫,后背抓伤处痒痛交织,胃里因突然摄入生冷血肉而微微痉挛。
但他怀中那块用树叶包裹、带着体温的鸟肉,给了他一种冰冷的踏实感。
他拿出铜镜和炭条。在代表石缝的符号旁,画了一只简化的鸟,在旁边标注了“巢”、“警”、“毒箭”几个字。
然后,他的炭笔移向地图上溪床鼠群出现的位置,停顿了一下,在旁边画了一个向东北延伸的虚线箭头,箭头末端,打了一个问号。
鼠群去向的东北方,也正是之前那神秘车辙、田庄黑烟、以及拜影教活动迹象隐约指向的方位。那片被浓雾和未知笼罩的北方深山,像一张无形的巨口,正在吞噬一切靠近的活物与势力。
陈源放下铜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坚硬的鸟肉轮廓。他的目光落在石缝深处那片黑暗里,没有焦点。
北方的漩涡,家人的下落,玉佩与面具的秘密,菌毯的窥视……这些未解的巨大谜团,曾经如同沉重的锁链拖拽着他,给予模糊的方向。但现在,在这具连行走都困难的身体和仅够活到明天的食物面前,那些都变得无比遥远,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此刻支撑他的,不是谜底,不是希望,甚至不是仇恨。
仅仅是“明天还要呼吸”这个最简单、最野蛮的念头。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身体尽可能进入最低功耗的休息状态。耳朵依旧竖着,捕捉着石缝外荒野的一切细微声响:风声,枯草折断声,远处不知名虫豸的嗡鸣……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不是鼠群的沙沙声,不是鸟类的扑翅声,也不是人类的交谈或哭泣。
那是……一种极其轻微、但持续不断的、仿佛湿漉漉的什么东西在坚硬表面拖行的声音。黏腻,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规律性。
声音来自石缝入口外,不远不近,似乎在绕着这片区域移动。
陈源的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冰冷,锐利,没有丝毫睡意。右手无声地握紧了横放在膝上的腰刀刀柄。
新的威胁,在这荒原的夜晚,以一种陌生的姿态,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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